说实话吧,姬若河觉得项凌是有点活该,甚至有些矫情。
一瞬间的念头又想起了八年前,同样是矫情,同样是懦弱。
不值得同情。
项凌没什么意识,疼着疼着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一翻身,压着了一个人,给他疼的不轻。
姬若河冷眼看着他,说:“醒了么,醒了就走吧。”
项凌没吭声,穿好衣服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他开始怀疑为什么昨天被打的半死的时候要来找姬若河,去找张星星都比找姬若河靠谱些。
然而决定做了就是做了,想不通也没办法。
他没有急着回公司,坐了车回家,给张星星发了短信通知一声,最后说了一下宋青尘的事,让他帮忙留意一下。
在家睡了三个小时,项凌接到了张星星的电话,说有一档主持节目点名要宋青尘去,项凌问是谁,张星星说,叫《晚安,好梦》。
项凌挂了电话,起身去了浴室,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开始模糊,胸口肋骨隐隐的疼,但越疼越不清醒。
他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自己也讲不清。
可能是同情楚江的遭遇,可能后悔自己以前曲解过他,以为大众眼中的楚江就是不检点的人,而他的不在意,何不正说明了他心底里是将楚江定位为贱人的?
他有什么本事认为自己的做法就是正确的,他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活的方式比楚江高洁?
他不适合在这个圈子,他谁也玩不过,连一个死人他都比不过。
自以为是的坚韧不过是得知真相不堪一击的假象,项凌认为自己才是最该去死的那个。
在那场车祸里,他就该死了,他不该借着别人的饿身体活下去,他不想负责了。
打开水龙头,用水狠狠掬了把脸,弯起一抹很丑的笑。
穿上外套,给姬若河打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终于接了起来。
项凌深呼一口气,说:“我想见你。”
姬若河闷了好一会,说:“行。”
两人约在了一家咖啡厅里见面,咖啡厅的墙上电视正放着《邪不压正》主创的见面会,不过是室内采访,对着镜头,现场粉丝不多。
项凌早早等着,姬若河走过来坐在他面前。
相对无言。
项凌约姬若河出来,自己又不说话,最后还是姬若河开口打破了僵局。
“找我来什么事?”
项凌有些紧张,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姬先生,我想辞职。”
姬若河扫了一眼他的辞呈书,没接,说:“辞职找人事部,找我干什么。”
项凌低了低头,道:“有些话想对你说,正好交个辞呈。”
外面稀稀拉拉下了点小雨,冬日还没过,冷风嗖嗖的,好在咖啡厅开了空调,不太冷。
“我想,我想问一下,姬先生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他说不出口,熬了一会,挤出几个字:“我的名字。”
姬若河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说:“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很久之前,楚江x_ing情大变,他面对姬若河的时候,容易慌张,容易脸红不自在,他知道姬若河的所有习惯,古老的习惯,他心里想着姬若河,一直想着。
“你给我买芒果汁的时候。”姬若河说,其实真正知道楚江是项凌的时候,还有很多,比如楚江根本没上过大学,楚江没不喜欢蓝白相间的领带。
还有,某天晚上项凌枕着姬若河腿一个劲的喊虞姬。
姬若河没有告诉项凌,因为他自己觉得灵魂借尸的事很扯淡,他不曾想过。
到后来,那么明显,想了八年的人原原本本出现在面前,他无法不去相信。
项凌得到了答案,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笑了笑,喝了口咖啡。
墙上电视主持人正问道夏舒如何评价楚江这个人。
“行为不正,心机城府,海底之针,在他的手下做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有雪藏,所以我转签了公司。”
现场有零零星星的喧哗,通过电视机传出来。
主持人示意现场安静,接着问:“楚江是如何雪藏你们的?”
夏舒的嘴一张一合,说的很带劲。
项凌静静听着他说,不带表情的将采访听完,喝完了手中的咖啡,向姬若河到了别,开门走了。
姬若河追出去,门外早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项凌走了
第29章 真正重生
张星星揪着夏舒的领子将人扣在了公司的后勤员工厕所。他的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靠,夏舒,你他妈是人吗?阿江对你多好你不知道,你特么脑子进水泥了在摄像机前面乱说!你有没有心?Cao!”
张星星有史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平时都是不正经的笑嘻嘻模样,给人的固定印象就是软柿子,好相处。
难得冒火。
夏舒其实心里纠结的很,他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没有楚江根本一文不值,但公司给他的诱惑比谁捧他起来更大,一旦出名,就会受到圈内人的尊重,到时候名声铸建起来的权力来的暴风雨般猛烈,他不再受人压制,这些陈年旧事的诬陷谁人会在意?
“我也不想……”他说了一半,没继续说下去,采访之前,庄锦和他一起皆被要求说楚江坏话,庄锦表面上默声答应,在采访之前旁敲侧击过让他不要听从公司的话,过程中也没有说一句对楚江的评价,被问到也只是匆匆掠过,只字不提。
“只是什么,为什么庄锦就不说,你就说,你俩不是他捧出来的?楚江现在没影了,哪都找不到,你伤他心了!”
夏舒不信地睁大眼睛,什么找不到了?昨天不是还在公司餐厅看见他了么。
就只是说了那样的话而已,谁人不识身上全是污秽,后来大众谁会记得。
张星星看他眼里闪过懊恼的神色,不禁想一板手给这人脑子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打电话没人接,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我他妈现在找不到人了,cao!”
张星星不相信项凌会因为这点小事玩失踪,可前几天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人有些不对劲,干什么有股死劲,又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没了之前逆境之中还有些调侃之话调剂调剂,他怀疑项凌是遇到什么事了,但是他不敢问。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人找不着,项凌要是想躲,他肯定有办法脱离,往哪个不知名的小巷小街一躲谁也不知道。
找夏舒没用,找任何人也没用,张星星知道,其实他来训斥夏舒包含了自己的私心,好不容易过了好几个月骂楚江的风头过了,他还公然挑事,好似在提醒大众,时间到了,别忘了,都出来骂一骂。
真特么cao蛋。
张星星抑住自己打人的冲动,狠狠放开夏舒的衣领,掉头离开了公司。
——
姬若河心里有预感,他觉得项凌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当他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几日后受到张星星的信息,他才恍惚从混沌中醒来,事实抽了他一巴掌,告诉他,项凌真的走了。
很突然,一如八年前一样。
项凌某一天忽然躲着不见他,而后就是八年没见。
姬若河不甘心,开车去了项凌的房子。
上次趁项凌不注意的时候偷他的钥匙配了一把备用,今天物尽其用,派上了用场。
家没有不同,东西都在,家具没变。
姬若河进了项凌的卧室,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杂物,柜子衣服摆放整齐,没有带走。
他是空手来的,也是空手走的。
姬若河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心里期盼着项凌有留东西给自己,至少能有一句解释。
可他找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这里的东西几乎没了项凌的气息,照片,物品基本上都是原主人的习惯,项凌只不过c-h-a进了别人的生活,顺着活下去而已。
姬若河胸中一口恶气,长舒,指尖无力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
这里很漂亮,标准的套间,楼下有一个人工湖,养了几株荷花。
项凌没闲情在周末站在这里往下看,看了心情就会好什么的,他几乎将自己埋在工作中,有时间他也只是发呆,没有娱乐活动,无趣的极。
每天晚上睡在床上,梦里活在臆想里,毫不真切。
姬若河想,项凌到底为什么离开,他为什么前后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就好像自暴自弃,不想活了。
是春节那次被上门打劫吗?可是都解决了,他为何要变?
姬若河点了根烟,夹在手中让它燃着,顿了会,回头,不经意瞥见了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纸条缩在门边上。
兴许是写了什么的,姬若河鬼使神差地过去捡了起来,上面五个字烧的他眼睛生疼。
项凌的字一如既往的漂亮,一撇一捺都有自己的风格,见字如人,姬若河刚开始闯荡的几年,经常回想项凌写字时候的模样,认真,干净。
姬若河看完了,稀里糊涂地走出了这栋房子。
他终于知道什么已经变了。
他要出去找项凌,一定要找到项凌。
外面停着的车发动驶离,卷起一阵风,魔障似的带起了阳台上被遗弃的纸条。
上面写着:虞姬,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