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下去,不要憎恨这个世界。”
他颤抖着爪子,徒劳地扒拉那合上的石墙。
然而,镜头到底是彻底黑下来了。
……
导演迟迟没有喊停,在场的人也没有人打破宁静,谢以乔保持着最后那个闭眼的姿态,躺在逼真的石洞当中。
石墙外面看上去沧桑厚重,但实际上只是轻薄的一片,结束摄影之后,就缓缓地自动往地底沉下去,重新露出谢以乔的面容。
他没有睁眼,正静静躺着,等待那种强烈的悲恸情绪从身体中褪去。
他一直坚信,演戏演到极致,就是演到自己都相信。这就跟想骗人要先骗过自己是一个道理。所以,每次演戏,特别是这种生死离别等情绪波动越大的戏份,他就越容易投入进去,前世,到后来演技琢磨透了之后,有时候演完一部片,两三个月走不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莫洛斯还是保持着雪色兽族的形态,他深邃幽蓝的大眼睛凝视着躺在地上少年,过了大约十几秒那么久,突然沉默地跃起,扑到少年的身上,爪子将少年的脖子紧紧搂住。
变为成年形态后,他的身体也变得沉重了许多,这一扑之下,谢以乔简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他撞移位了,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身上的大老虎却丝毫没有把人压痛的自觉,只垂下毛绒绒的大脑袋不住地蹭着谢以乔的脸颊,以示安慰。他又柔软又温暖的毛发将谢以乔的脸蹭得很舒服,谢以乔就没有出声,忍受了他的行为。
结果大老虎得寸进尺,伸出热气烘烘的舌头在谢以乔脸上舔舐。他还是只嫩虎的时候,舌头软软的,舌根上的小刺基本感觉不到,舔在脸上谢以乔只会觉得有点软,还挺喜欢。但现在这只成年兽就不一样了,舌根上的小刺也坚硬许多,刮得谢以乔脸疼。
他勉强抬手挥了挥,要把大老虎从身上推下去。但是拍这种戏不光体力消耗大,更重要的是心累,拍完以后他整个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浑身没什么力气,根本推不动莫洛斯。
莫洛斯嘴里发出有点悲伤的呜呜声,抱住他的脖子不松爪。谢以乔被他这一顿撒娇,突然就觉得戏还没演完,他还是那个为保护雪烈而放弃生命的摄影师,奉献与牺牲的情绪很容易就回到他体内,翻腾不休。
属于云兽的直觉告诉莫大神,自家媳妇对他的抗拒已经消失,且媳妇情绪陡然变得更加低沉,他立刻就明白这是陷入戏里出不来了。
此时不攻心,更待何时?
这样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要是再贪图那一时的亲近,就活该讨不到老婆了。
他果断地从谢以乔身上退了下来,趴到他身边,拱了拱身子跟他凑在一起,暖烘烘的热气从鼻尖喷出,用鼻子极尽缓和地、不带一点情欲色彩地,轻轻在谢以乔颈项间蹭来蹭去。
有点痒,但更多的是被安抚的舒适,谢以乔身体没动,只转了转脑袋,面向莫大神,但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两只趴着的耳朵。
然后,他听到一把低沉悦耳的嗓子,凑到他耳边说:“主人,雪烈和梁逸可分开了,但是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那个声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虽然声线有些冷,但谢以乔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暖意,像是一首安宁的催眠曲一样,让他的身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突然觉得,以前钻牛角尖要区别对待戏里与戏外的举动其实蠢透了,戏终人却未散,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鬼使神差地,他在大老虎又一次开口之后,突然点了点头:“嗯,在一起。”
“嗷呜!”大老虎微微一愣,吼了一声跳起来,彻底把他扑倒了。
……
夜间,谢以乔在他新家的待客厅,手捧一杯养生茶,颇为无语地看着沙发上老神在在的男人。
本来只是感激这人在自己陷入情绪的时候,安抚了自己,就顺口提出请他吃饭,结果这人举起自己强壮如牛的胳膊说,这几天没吃到小乔做的菜,都瘦了瘦了瘦了……
秉着既然说了请客,就要让客人满意的想法,谢以乔把人带回了新家的别墅,吃饭的时候一切都非常顺利,两人聊天时,也大多是莫洛斯在给他科普各种演艺圈的知识。
然而吃完饭后,这人竟然就赖在他家不肯走了。
说是得到他的邀请太惊喜,以至于飞行器都没开过来,他的住所在另外一个星球,现在赶回去来不及。
谢以乔用词很委婉:“我演戏的时候很容易陷在里面,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容易走出来,邀请你做客,也是为了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
某人沉稳不动,即便是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背脊也自然挺得笔直,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微微发亮的眼睛能看出他内心的自得。
谢以乔话锋一转,“可是,你也知道我刚搬新家没多久,还没收拾出客房,实在不方便留你。如果你回家不方便的话,我帮你订一间酒店怎么样?”
如果不知道莫洛斯的心思,两个男人挤挤就睡了,他不至于这么矫情,邀请来的客人还要赶出去。但某人那天可是亲口说了对他有意思的,这种时候不避嫌是要主动送上去让人吃掉吗!
然而莫大神见招拆招,干脆地一蜷身子变成一只幼年小虎,摇摇尾巴:“我不占地方。”
谢以乔扶额:“……明明外表那么冷漠,撒起娇来真是脸都不要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勾起一个微笑:“其实,家里是给你准备了睡觉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