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间玻璃罩子都有七八米的高度,在顶部开了一个可供成年人通过的孔洞,连接着一条全金属质的粗阔管道,黑黢黢的洞口像是怪兽的嘴,吞噬着一切;管道的另一头却是齐齐汇聚到了远处一间全密封的控制室,只有无数闪烁着各色灯光的信号按钮,却看不出里面的究竟。
教我惊骇的是,那每一间透明的玻璃罩子里都关了四五个人,衣衫褴褛的,比监狱还要严苛,仔细看去,哪里是人呢,竟是一群面色麻木的丧尸!
而刚才的尖叫来源却是这其中一间罩子。
里面关了四只丧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然衣不蔽体,但肤色却并不如外面常见的丧尸一般青紫僵硬,反而五官都保存完好,没有缺胳膊少腿的狰狞伤痕,若不是那瘆人的白色眼球和尖利外翻的獠牙,乍一看去,竟是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
而那罩子里除了四只丧尸,还有一截断手。
玻璃壁上还沾着喷溅的新鲜血迹,徐徐淌下的拖痕,红得触目惊心。那截断手正被一只成年男性丧尸捧在怀里啃得津津有味,虽然听不真切,可那血肉骨骼与牙齿摩擦时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回荡,教人遍体生寒。
另外几只丧尸却是呆愣愣地候在原地,似乎是吃饱后的餍足——不难想象,也许在我们到来以前,那截断肢还是一条鲜活生命的某个组成部分。
就在我惊愕得寒毛直竖的时候,忽然听见“滴滴”的几声,那一排按钮亮了起来,像是按下了工作开关,只听得滚轴和机器的轰鸣,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哀叫,从某根管道里竟落下了一个大活人。
“啊啊啊——”顺着叫声望去,那人穿着纯白色的防护服,戴着宽大的隔离面罩,看不见脸,只有那双眼中透出绝望,在见到我们的一瞬间似乎爆发出了极亮的光芒,下一秒却又黯淡下来。
“咚——”地一声闷响,他已经被投进了其中一间玻璃罩子中,而里面,早就有五只兴奋得眼冒绿光的丧尸等待着。
他刚落地,就有两只一左一右地拽住了他的双手,同时用力一扯,生生将他的双手扯离了身体,两蓬血雾爆裂开来,将四周的玻璃罩子都染上了血色,而另外三只丧尸也在这样的刺激下,低吼着扑向了他……
什么是人间炼狱,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了!
骤惊之下我还在消化这恐怖的场景,萧已经迈开步子朝着那间亮着无数盏指示灯的控制室走去,抬腿猛地踹了过去,硬是将那看上去十分结实的铁门踹出了一个脚印。
她也没有丝毫动容,接连踢了几脚,在一阵令人牙疼的尖锐声音中,那扇厚重的铁门轰然倒下,露出一条通道来。
我看了看因为剧烈声响而纷纷投来注意力的丧尸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连忙追着萧的脚步跟进了那条通道里。
——刚才那个被扔下来的活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倒像是研究人员的制式装备,他又怎么会被投喂丧尸?
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泯灭人性的做法决不能姑息!
那条通道至少有十多米长,时不时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衣料摩擦声和人类的痛呼,我知道,还有人正在被源源不断地投向那些透明的罩子,投向那些丧尸,想要救这些人,必需要找到这通道的源头所在,釜底抽薪才行。
破开通道尽头的一扇门,又是一间空旷的大房子,与之前的格局相当,却是要少了一大半。
至多十来个玻璃罩子,里面关着的丧尸却要少一些,看上去也更接近人类一些,只是眼中的凶戾更深——可见这一批丧尸要比我们之前见到的更为厉害。
看到这里,我心里的惊惧又比刚才深了几分,仿佛不知不觉间,我与萧触到了什么巨大的阴谋之中——能豢养这么多丧尸,显然不是普通势力可以供应的手笔,图谋自然也不小,我与萧就这样一股脑儿地撞了进来,也不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只不过,到了如今,却已经不是我们能够置身事外的情况了。
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教我撞破,却不能袖手旁观——就算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我也不能违背最后的底线。
所谓正义,不论是广义亦或是狭隘的,总是有人愿意去遵守,这不是沽名钓誉,而是对本心的成全。
看到这一批进化版的丧尸,萧也紧张了起来,放慢了脚步抓着我的手,一脸严肃地叮嘱道:“小心,跟紧我。”
因为她的凝重和对我的着紧,那份绷紧心弦的压抑却是一下子松快了几分,转而化作了隐秘的甜蜜和安心。
头顶上仍旧是那长长的通道,眼前也再次迎来了一道铁门,虽然不知道门后是什么情况,萧却依然镇定地破门而入,看不出先前半分的紧张凝重,脸上满是写意淡定——我却发现,她的目光一缩,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不出意料,这铁门之后又是一间面积宽阔的大房间,却只立着三个大大的玻璃罩子,每个罩子里只关着一只丧尸,各自本来都安静地呆在原处,听见我们进来的动静后,不约而同地转过了脸来。
有两只轻嗅几下,从喉间发出野兽一样低低的呜咽,另一只女性丧尸却微微偏了头,嘴角竟然浅浅地勾起了一个弧度,宛若微笑——那笑容太过诡异,教我从脚跟窜起一股子寒意,直冲到了天灵盖,背后立即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咦?”就在这时,一个男声在我们不远处响起,却教我吓得差点叫了出来,“刷——”地回头看去,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从对面那一扇门里踱了出来。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更可怕的是,我从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一点生机。
他,没有心跳!
“丧尸?你是这里的头儿?”萧倒是冷静得很,只是略一扬眉,抱着双臂随意地问道。
“啊呀~被你发现了呢~哦赫赫~”他看着年轻,长相也很斯文,想不到出口的声音却十分粗噶,因着他特殊的语气而格外使人别扭,“我叫李帆,现在的丧尸王哦~两位美女怎么称呼啊?”
“这些丧尸是怎么回事?a市里的人呢?都被你的手下吃了?”萧没有理他油腔滑调的招呼,只是淡淡地问着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那个男人,哦不,应该是那只丧尸也不以为意,颇有风度地笑了笑——说实话,他的外表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差别,是以在他的脸上出现这样人性化的表情,要比那个玻璃罩子里的女性丧尸顺眼得多,却也危险得多——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些原本不是我的杰作,只不过现在由我接手了。至于a市里的人么……一部分成了你现在看到的,剩下的,在它们肚子里呢~赫赫。”
——这样说来,这些丧尸竟都是由a市的原住民而来?他们是如何变成丧尸的?异能者们呢?
而他,身为一只丧尸,却如此条理清晰地与我们对话,实在是跳脱出了我原来对丧尸这个生物的认知,即便是当初的白苏也无法同他一样流畅地说话,可见,他并不是一只寻常的丧尸。
“啧,把人当作喂养丧尸的饲料?真狠。”萧的脸上并不见特别的表情,就如同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一样轻松自然,“一个人的肉量最多维持五只丧尸一天的活跃,外面这么多丧尸,消耗不小,就算a市人口基数再大也禁不住,怪不得要到外面骗人回来。”
“是呀,接手之后才知道当家不易哟~纪冲那怂货胆子忒小,每次都只带十几个,根本不够塞牙缝呐~”他似乎觉得萧说到了心坎上,很是开怀地点点头,“不过这次倒是有能耐,带了数百口,够吃一段时日了。”
“这么说,基地里有粮食和种子都是骗人的幌子?”萧眯了眯眼睛,脸色不善。
“这倒没有,a市的粮食储备还是很充足的,就算是牲口,那也要喂饱了才能宰杀不是?”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齿缝间却还残留着血丝。
——将人类比作牲口?他难道忘记了自己本身也曾经为人的事实么?
还是说,他如此憎恨人类这个族群,乃至不惜摒弃过去,更要残杀报复到曾经的同类身上?
那又是什么缘故?
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却又觉得,答案是我难以接受的沉重。
“这我就放心了。”萧也跟着浅浅一笑,犹如春风化雪一样轻柔美丽,眼里的寒意却不减反增,“也不至于白跑一趟。”
“赫赫,大美人,你笑得真好看,不如留下来与我作伴,”他歪着头定定地看着萧,又转过脸来打量我,眼中的墨色渐渐消减,居中凝成了一点,“这个小美人也不错,看起来很美味,也一并留下吧。”
“呵,你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了。”萧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唇角的弧度却是充满了嘲讽,“留下?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话音才落,整个人已经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直冲向李帆。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萧出手,但我心里的震撼却从未这样强烈——快,快得眼中之剩下划过的残影;准,准得每一击都实实在在落到了对方身上;狠,狠得每一次攻击都伴随着骨肉断裂的嘭嘭声响。
我从不知道,这个我口口声声说爱的女人,强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这似乎已经跳出了人类的极限。
这一刻的萧,漠然、冷酷却又美艳到了极致,教我几乎看痴了。
这一刻的萧,却比那个自称是丧尸之王的李帆,更像一只丧尸!
作者有话要说:七夜:咩咩君你还耍帅,你要暴露了你造吗?
萧:呵。
七夜:装也要有个限度啊闺女……唉唉唉有话好好说把刀收起来!谋杀亲娘嘞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