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 作者:十九术君/平生好剑【完结】(17)

2019-05-27  作者|标签:十九术君 平生好剑 情有独钟 复仇虐渣 穿书

  陶仲商衣襟已经被他吐出的血浸透,他看陈希风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皱了皱眉,声音放缓道:“陈希风。”

  陈希风狼狈地回头看他,陶�c-h-a��双眼如墨,神情漠然,他说:“人是我杀的,死的不是你,怕什么。”

  陈希风与陶仲商对视一阵,心神慢慢镇定,转身抓起几个瓷瓶去找任不平。

第21章

  任不平挑出解药瓶子让陈希风取出解药给他服下,他调息片刻恢复了气力,便起身便找了条绳子把赵若明五花大绑。赵若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任不平早就得过陶仲商的交代,冷着脸直接用布团堵住他的嘴。陈希风又给陶仲商服了解药,陶仲商解了毒却还是脸色惨白、口角溢血、站都站不起来,陈希风认识他这些日子,真是再没见过他比此时更狼狈的模样。

  任不平绑好赵若明,走过来看陶�c-h-a��。陈希风只看得出陶仲商在吐血应该受了重伤,任不平却知道陶�c-h-a��先受了昌都翁全力一击的碎河掌,后来对胡爵绝地反击的一刀又多半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现在陶仲商脏腑受损、内息大乱,若要抓他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之前任不平答应助他一臂之力,是为了保全陈希风,现在大敌尽退,不需陶�c-h-a��保护陈希风也没什么危险了。

  要为师父报仇,此时便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说不定,也再不会有比此刻更好的机会了。

  这些想法在任不平脑海中盘旋,恶念不停催促他拔剑出鞘。任不平握了握拳头,不耐烦地从自己袖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抛给陈希风道:“他内伤太重,你先给他服下这个,不然他恐怕撑不到去找大夫。”陶�c-h-a��该死,他却不能趁人之危。

  陈希风捧着小盒子仰头看着任不平,任不平皱着眉一脸不自然地转过头。

  若不是时机不对,陈希风简直想为这对古怪的师兄弟笑一下,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小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药丸喂给陶�c-h-a��,陶�c-h-a��配合地服下调息一阵,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又无力站起,但好歹不再吐血。

  陈希风与任不平稍稍松了口气,陶仲商慢慢把地上几张千两宝钞捡起塞回自己袖中,低声道:“马上去获鹿,那里有人接应。”陈希风与任不平也明白这里不宜久留,此时只要薛萝、涂方仇他们任何一个人杀个回马枪,今夜一番辛苦都算白费了,虽然雪冷风大,也只能趁夜赶路。

  陈希风辛苦地将陶�c-h-a��扶起来,陶仲商与昌都翁四目相接,两人一言不发,眼中波涛暗涌,各自转开目光。任不平一边拎着赵若明一边给陈希风帮把手,几人出了客栈,才发觉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这大半夜风云诡谲,竟已是寅时末刻,街面上积了一层新絮样的白雪,一片光滑平整,没有半个脚印。

  任不平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出来,将赵若明往其中一匹上一抛,又和陈希风一起将陶仲商扶上另一匹,自己翻身上了赵若明那匹,看着陈希风爬上陶仲商那匹马,一甩缰绳催马前行。

  新雪上印出四行蹄印,陶仲商身材虽比陈希风高大一些,但陈希风怕他坠马,便自己坐在陶�c-h-a��身后,拉着缰绳让陶仲商半靠在自己怀里。两匹马已经出了内邱城,天边于极深的墨蓝色中翻出少许灰白,道路上的积雪白地有些刺目,两侧的树木的枝桠上也压了一层白雪,有时会忽然地从树上崩塌,将树枝一并折断。

  陈希风看着前方骏马的马蹄向后蹬出的雪沫,耳边只能听见风声与陶�c-h-a��的呼吸声。

  陈希风感觉陶�c-h-a��向旁边歪了一点,胆战心惊地努力把陶仲商往自己怀里挪正,他骑术不差但也不是多好,如果陶�c-h-a��真的一时稳不住往下摔,恐怕他不仅拉不住还得一起坠下去。

  陈希风怕陶仲商昏过去,开口问:“陶大侠,你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陶仲商才有气无力地回他:“活着。”

  陈希风心想:活着就行。还是担心陶�c-h-a��昏过去或者睡过去,引着陶�c-h-a��和他说话,东拉西扯了一大堆,陶仲商虽然还算清醒,却只偶尔“嗯”上一声。陈希风也不在意,只要人还听着就行,便努力找些陶�c-h-a��可能有兴趣的话题闲聊,说着说着忍不住感慨起来:“之前在凤阳听那胡僧说我值三千两,就觉得江湖中人真是一掷千金,不过后来明白了掷千金的是王振,但从今日看,江湖中人果然还是腰缠万贯,陶大侠身上就有三千两,已经可以买一个我了。”

  陶仲商听了,声音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叫人听不出这声笑是什么意思,若不是陈希风挨得近,恐怕都会听漏这声笑。陶仲商难得接话道:“我攒这三千两攒了一十八年,要是我疯了,就花三千两买你。”只是声音还是没什么精神,好像随时会睡着。

  陈希风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哈哈一笑,道:“陶大侠当然不疯,只是照你这么说,王振肯定是疯透了。”

  陶仲商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想理人还是睡过去了。

  陈希风见陶仲商又不说话,用力一甩缰绳,缀紧前方任不平的马匹,喘了口气,口鼻呼出的白烟迅速被寒风吹散。陈希风歪头看了眼陶仲商,见人闭着眼,右眼角一道疤痕延伸至右耳际发中。陈希风盯着那道疤,心中忽然一动,道:“陶大侠,我们第一次在顺天府见面的时候,你抢了我的马,那时你脸上好像没有这道疤。”

  陶仲商垂着眼睫,一脸倦怠疲惫,没有睁眼搭话的意思。

  陈希风说完也觉得有些不好,说不定这道疤的由来令人不快,便打算想个其它话题和陶�c-h-a��说话。

  “顺天府不是第一次。”陶�c-h-a��忽然冒出一句。

  陈希风一愣,这句话的意思明明白白,陈希风却觉得听得不太明白。他自负过目不忘,便是三年前陶�c-h-a��脸上有没有一道疤他都能记得,但若是顺天府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宣德八年之前他何时与陶�c-h-a��见过面。

  但陈希风再要追问,陶�c-h-a��便极不耐烦地不肯开口了。

第22章

  总算平安到获鹿,任不平与陈希风照陶仲商的指点在一家药铺找到接应人,陶�c-h-a��到时�c-h-a��底昏迷,坐堂大夫被从床上闹起来,给陶�c-h-a��把了脉开了一副药给病人硬灌下去,见陶�c-h-a��把药咽了下去,大夫才向陈希风与任不平交代陶仲商伤虽然凶险,万幸之前任不平一颗药吊住了命,现在能喝下去汤剂,就只是等时日休养了。

  陈希风放下心,揉着眼睛去找房间睡觉,任不平不屑地说了句:“祸害遗千年。”也哈欠连天地去休息。

  在获鹿停留几日,陶仲商内伤虽未愈,脸带病容,但已行走坐卧自如,任不平都暗暗惊叹了一下。

  获鹿这边安排送他们去太原的人已经到了,获鹿也不可长留,几人上了马车,陶仲商每天喝药睡觉喝药睡觉地睡到了太原府,一日更比一日精神。

  正统元年,于谦巡抚河南、山西,踏遍辖区,卓有政绩。

  太原府,一辆马车停在一座宅邸的角门前,几人下了马车,走进宅邸。

  陈希风自太湖起就一直绷着一口气,经过内邱一夜更是绷到了极点,终于到了太原于大人的宅邸,这口气才算放下。于大人不在府中,管事招待了几人安排了饭食客卧,陈希风用了饭,便去睡了一个昏天黑地。结果第二日仆从敲门无人回应,推门进去才发现这一位身上发烫昏睡不醒,又是一通兵荒马乱看诊煎药。

  病来如山倒,陈希风这半年饮食劳倦,一朝受风邪倾体久烧不退,成日睡多醒少,每日醒的时候看见的不是侍女就是大夫,陶仲商和任不平也不晓得哪儿去了,昏睡中被不知何人强灌了汤药,满嘴苦涩难消。浑浑噩噩十余日,才抽去抽病丝,正好赶上于大人回府。

  铜炉里炭火烧地通红,桌案上的胆瓶里斜插着一枝腊梅,书房内除了书和几幅字画再没有什么陈设。陈希风与于谦对坐,木格窗虽紧闭,但室外大雪如撕棉扯絮,雪光映入室内一片明亮。于谦亲自为两人沏了茶,陈希风隔着滚水激出的袅袅热气看着端坐对面的中年人,一身暗红色的厚袍子,年纪应在不惑,方面大耳、鼻如悬胆、长眉入鬓、唇上下颌的胡须被修剪地整整齐齐,一个普普通通温和儒雅的中年文士。

  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叶片,清淡微苦的香气从杯中散发出来。

  陈希风注视着于谦,忽然想到了林寔,恍惚了一下。

  于谦见陈希风一直盯着自己看,微微一笑,问:“郎君何以目我?”

  陈希风回神,颔首低眉做后进晚生状,口中却揶揄:“我观——红孩儿,骑黑马游街。”

  于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袍子,失笑道:“分明是——赤帝子,斩白蛇当道。年少稚语,不堪回首!”[1]

  两人相视又是哈哈一笑,笑罢,陈希风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从荷包中取出一枚玉石棋子,推到于谦面前,郑重地道:“于大人,晚生受林公所托,幸不辱命。”

  于谦盯着那枚棋子,笑容一点点敛去,他将那枚棋子捏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忽然往桌上用力一砸,竟砸地那棋子四分五裂,一层玉片下塞着一张被叠地极小的纸团。陈希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于谦将那纸团小心展开,压进手旁的一本书册里。陈希风不多问这棋子里是什么,于谦也不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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