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人做事没有理由的,尤其是秋南涧。
“买通秋南涧去刺杀时肃的人是谁?”
“你找到秋南涧后,自己问他不就知道了?”
“他若是会告诉我,我也不必问你了。”吴消寞无奈地笑了笑。
秋南涧终归还是个杀手。
——一个真正的杀手,是不会出卖自己的雇主的。
尤其是秋南涧。
柳一湄也无奈地笑了笑。
“最后一个问题……”
“已经有五个问题了!”柳一湄打断了吴消寞,夹起桌上的银票折好塞进自己白花花的胸脯里,准备转身。
“等等!”颜玖又掏出一张平平整整的一千两银票,拍在桌上,“最后一个问题,一千两!”
柳一湄嗤笑一声:“你觉得朱楼会在乎这区区一千两吗?”
“可是……”颜玖欲言又止,可是多一个情报就多一条线索,多一条线索就能多一点时间。
柳一湄媚眼如丝地注视了颜玖一会儿,微微一笑,抽过桌上那一千两的银票,一边折好一边说:“算了算了,看在我和你哥哥还有点交情的份上,就再多一个问题好了。你可得想好了问哦!”
颜玖自然顾不得她和自己的哥哥有哪门子的交情,急忙问道:“最近的干尸案是何人所为?”
柳一湄回道:“等你们找到秋南涧后自然会知晓。”
说完便转身走进梅花屏风后面,再也不说话了。
吴消寞和颜玖最终还是没有在朱楼久留,即便那里有吴消寞热爱的美人和酒,即便颜玖感到有点不甘心。
柳一湄这个女人太聪明,那两千两银票花得不值。
两个人无声地走在华丽的月光下,只想赶紧回到缘来客栈好好睡一觉。
也许明天醒来,心里的疑惑会少一些。
但是明天始终是一个未知数。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钟情的事,在你之前,我从来是不信的。
第6章 道士和尚
1.
碧涧泉水清,寒梅带雪红。
紫云山下早就入了春,紫云山上前几日的雪却还未融化。
红梅的香气并没有因为冰雪的覆盖而沉淀,反而增添了几分冷冽。
黄昏。日落。
紫云观的梅林中,一个和尚、一个道士正坐着下棋。
和尚和道士在一起,算得上是一件稀罕事。
而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还能悠然地下着棋,更算得上是一件稀罕事。
那道士三十多的光景,面庞红润,清朗俊逸,背着一柄乌木剑鞘,叫人奇怪的是,剑鞘里却没有装剑,空落落的。
他就是紫云观的主人——乌木道长。
和尚与他年纪相当,面色苍白,眼睛却明亮睿智,披着宽大的杏色袈/裟,袈/裟鼓囊囊的像麻袋一样套在他身上,身上挎着一个大大的淄布化缘袋,化缘袋瘪瘪的,里面当然也是空落落的。
他是乌木道长唯一的挚友——寂非大师。
棋盘旁边的小几上正煮着香茗,茶壶发出“噗噗”的动静。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
乌木道长问:“何处来的笛声?”
寂非大师也放下手中的黑子,微微昂头,仔细地聆听起来。
这笛声清越,直入青云,绵延回响,散尽寒梅,又带着梅花的香寒,乘风而来。
乌木道长又朗声问:“是何人在吹笛?”
话音刚落,已有两个衣袂翻飞的身影落在面前。
——正是吴消寞和颜玖二人。
“我道是谁能吹出如此清灵悠远的天外之音,原来是号称‘绝世妙笛’的吴消寞!”寂非大师温文尔雅地行了个礼,赞叹道。
吴消寞也抱拳笑了笑,道:“我的笛音不过是凡界的俗音,真正称得上天外之音的应该是寂非大师的普渡梵音吧!”
“阿弥陀佛!梵音只有有缘人才能领悟,不然也只是和尚念经罢了。”
吴消寞笑而不语。
乌木道长看着颜玖好奇道:“这位是?”
颜玖赶紧行了礼,道:“在下洵灵山庄颜玖。”
“原来是洵灵颜家的九公子。”乌木道长点点头,问道,“不知二位来我紫云观有何贵干?”
颜玖问:“敢问前辈,秋南涧现可住在观中?”
乌木道长冷冷道:“你问的是杀了时肃的那个秋南涧?”
吴消寞说:“是带着水龙剑的秋南涧。”
乌木道长微微摇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秋南涧,更没有带着水龙剑的秋南涧。”
“那他可曾来过?”
“来过。”乌木道长点点头。
吴消寞和颜玖的眼睛里流露出光彩,连夜赶路的倦态也顷刻褪去了。
“是什么时候来的?”
“时肃被害的第二天来过。”乌木道长抚了抚被风吹起的青发,似在回忆,“大约也是在这个时辰。”
“他来紫云观做什么?”
“他说只是借一晚落脚之地疗伤。”
“他受了伤。”
“不错,很重的伤。”
乌木道长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紫云观是清净之地,本不愿他这种满身戾气的冷血剑客来此,况且我向来不喜欢江湖上的生客打扰。不过那日我看他伤势颇重,便答应留他住一晚,第二天他果然早早离开了。”
“那他去了哪里?”
“这我也不知道。”
吴消寞和颜玖面面相觑。
如果一个杀手决意让别人找不到自己,有时候连罗门也难查出他的行踪。——杀手必须知道怎样保护好自己。
何况秋南涧还是一位孤傲的剑客,只有能找到他的人,才有资格请他去杀人。
他并不是一个只会为了钱而动手的人。
那么线索又断了。本以为会找到秋南涧的紫云观里却没有秋南涧,只有一个道士,和一个和尚。
吴消寞和颜玖的内心有种无力的绝望。
2.
天色已晚,下山已迟。吴消寞他们今夜只好也宿在紫云观里。
吃过素斋后,蜡烛早早地灭了。吴消寞和衣躺在床上,在半空中无聊地旋转着骨笛。虽然这里没有r_ou_也没有酒,但他的肚子里此时却饱饱的,——因为里面装满了想不通的疑惑。
为什么两天前柳一湄说秋南涧在紫云观里,乌木却说秋南涧早在一个月前就离开了?
这两个人的话明显矛盾到了极点。
那么其中一定有人在撒谎。
吴消寞肯定柳一湄不会说谎,如果她说了谎,就等于砸了朱楼的招牌,毁了罗门的声誉。
而且吴消寞凡事总会偏袒女人一些。
所以一定是乌木道长在说谎。
那么秋南涧现在很有可能还在紫云观中!
吴消寞二人其实中午就赶到了紫云山,不过吴消寞特意算好在黄昏时出现在紫云观。
正如乌木自己所说,他不喜欢生客打扰,哪怕是吴消寞颜玖这样没有血腥戾气的江湖人,也会被打发走,但是一个道观没有理由拒绝别人一个晚上的借宿,道士总还有一点慈悲心的,所以秋南涧也一样选在了傍晚来到紫云观。
想到这里,吴消寞感觉全身的血又开始欢快地流动起来,心脏突突地跳动着。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把骨笛别到腰间,轻悄悄地推开了厢房的门溜了出去。
3.
今晚的月亮已经不圆了,不过依旧明亮,照在雪上如白昼般。
颜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过他也没有睡着。
他想强迫自己睡着。
他的脑子里有太多要想的东西,比吴消寞要多得多。
吴消寞居无定所,他可以只想自己乐意想的事情,而颜玖却有很多牵挂。
因为他有一个年老的父亲,有一个哥哥,还有五个姐姐,更有一座洵灵山庄。
他虽然在家里最受宠爱,什么事都不用他cao心,但他却总觉得自己活得很没意义。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关怀。
他不单单只是一个人活着。
颜玖的脑子越来越沉,越来越乱,忽然感觉自己的面颊一阵瘙痒,睁眼一看,吴消寞正捏着一缕靛青流苏朝他咧嘴。
那诡异的笑容在霜白的月光下甚是恐怖。
颜玖猛地坐起,心脏也是突突地跳动着,比吴消寞跳得更快。
吴消寞没有在意自己把颜玖吓了一跳,凑过去小声说道:“小玖,我想了想,觉得秋南涧也许还在这紫云观中。”
颜玖精神一擞,望向吴消寞,眼睛里闪着光。
吴消寞一边帮他穿上衣服,一边说:“今晚我们不妨搜一搜这个紫云观!”
好在吴消寞的轻功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颜玖的也不赖,二人穿梭在一个个院落间,休迅飞凫,飘忽若神,竟无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