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魁,时间还早,你来表演下s_h_è 艺如何?”太阳都还未落山,爱卿坐在宫人搭建起来的凉棚下,问阶下的武状元。
“属下技艺拙劣,恐汙了圣上的眼,不敢造次。”在场将士这么多,秦魁并没有立刻领命,反而抱拳,谦虚地道,“还是请景将军,或浦将军献技吧。”
“臣愿意……”蒲广禄这就出列了。
“不,自古以来,武举的第一道题便是s_h_è 箭,尤其是马箭非常重要。朕一直想目睹考场的盛况,只可惜当日政务繁忙,未能成行。不过,还是听闻有这么一位体貌伟岸,武力绝伦的青年,百发百中不说,还百步穿杨。如今,你不负众望拔得头筹,伟岸英姿自然有目共睹,你就不要再谦虚,推搪啦。”
爱卿说到相貌时,其他武将都笑了笑,气氛相当融洽。秦魁出身贫寒,从小就干力气活,十一岁就帮人看园林、驯马,无师自通的养出一身好本事。
十七岁时他娶了妻,岳父是位经营古木的商户,看准他是当武官的料,就带在身边悉心栽培。
如今他二十七岁,已育有一双儿女,笙磬同音、家庭和睦。与那些脾气火爆的战场杀将相比,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儒将。
“既然如此,属下就献丑了。”秦魁躬身道。
在皇帝说话的时候,下方的宫人就备好了一切。在长长的跑马道旁,设下三个包着红绸的箭靶,那里面全是扎实的芦苇稻Cao芯。
每个箭靶相隔约三十五岁,应试者纵马三次发九矢,中靶四次便为合格。
此次虽然不在考场上,可是由皇帝亲自检阅,秦魁心怀的压力可想而知,万一s_h_è 得不好,皇上就会认为他徒有虚名,也就不用考虑以后的仕途了!
因此,秦魁在上马前,还用力擦了擦额角的汗。景霆瑞亲自拿了一把精制铁弓给他,虽然没说什么,却给了秦魁莫大鼓舞。
而蒲广禄也很关注秦魁的表现。不知为何,他觉得皇上今日召他们来,果然不是骑马s_h_è 猎这么简单,皇上是刻意给秦魁表功的机会,难道是……?
“好!s_h_è 中了!”有人大喊。
蒲广禄往场上一看,秦魁已经s_h_è 中一个靶子,且箭尖穿透靶心近一尺。
皇上龙颜大悦,正挺起脊背,兴致勃勃地准备看下一箭呢。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秦魁如风驰电掣般地跑完马道,三支铁箭只有一支略微偏出,但都s_h_è 中了!
接下来,他似乎越战越勇,九矢全中,比武考时的成绩更加优秀。
“很好!”爱卿笑容满面,连连点头,并看着毕恭毕敬地跪在阶下的秦魁,“朕赐你为……御前一等侍卫!”
这是正三品的官阶,秦魁明显一怔,要不是一阵风吹过,怕是还没回过神来。
“属下叩谢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秦魁喜出望外,诚惶诚恐地行叩拜大礼。
“起来吧,朕都闻到烤羊r_ou_的香味了。诸位爱将,不要辜负这大好秋色,都随朕入席吧。”爱卿起身,微笑着道。
“臣等遵旨,谢皇上赐宴。”
众将领抱拳,齐齐应道。而皇帝对秦魁赞赏有加,还一举提拔的消息,比羊r_ou_的香味传得还要远,没过多久,宰相府便知晓了。
贾鹏在府邸豪奢的书房内闷声坐着,把玩着手里的一串菩提子念珠,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小皇帝果然还是偏心景霆瑞,他舍不得让景霆瑞赶赴沙场送死,就把秦魁给提拔上来。秦魁怎么说,都曾在景霆瑞底下当过差,捧了他,自然也是给景霆瑞增光添彩,还不用冒生命危险,这小皇帝的心思还真够细密的!”
“蒲广禄太急于求成,才会在猎苑上表现不佳。他虽不是景霆瑞的 人,但也不是我宰相府的人,和一帮前朝武官自称一派,本还想拉拢过来,加以牵制景霆瑞,没想如今反而给别人送了嫁衣,当了陪衬!”
一阵萧瑟秋风吹入书房,贾鹏蹙眉,感到些许寒意而站了起来,继续思忖道,“这秋意已深,起兵之日近在眼前,小皇帝心中所选怕已经定好。所以,才会弄这么一出猎苑戏码吧,不,这还没完,正三品而已,皇上应该会擢升他到一品。”
“若果真如此,那说明圣意已决,我再坚持举荐蒲广禄,未免太自找没趣,还是见机行事,谁知道那个秦魁会不会倒戈向我呢?年轻人,好笼络。”
贾鹏很快就派出心腹,去给秦魁家里送了好些厚礼,包括昂贵的紫貂毛制成的冬帽、冬衣。
三日后,御书房。
“皇上,您的茶,小心烫着。”
安平正在侍奉皇上拟旨,把一盏才煎好的红枣姜茶,小心地搁在皇上的手边。
“嗯,朕一会儿就饮。”
这是太医院备下的,眼下天气开始转寒,姜可暖身,红枣补气血,皇上近日都忙于政务,不知是否天冷的关系,面色看上去略显苍白。
小德子出去准备铜制的暖手炉了,虽然皇上说,现在还不到用炉子的时候,抱在手里也怪碍事的。
但小德子怕皇上冻着,还是去了。
在小德子走后,皇上突然有些走神,还笑说,“朕小的时候,只抱过一次暖手炉。天若冷得紧,朕就蜷缩在景将军的怀里,他会一直握着朕的手,给朕取暖,还说,有他在,朕就不会冷了。”
“还有这种事?”安平难以置信地笑着问,“真看不出来,景将军是这样热情的人。”
没想到皇上却笑意全无,有的只是一种无奈,感叹道,“是啊,过去的日子真的很美好。”便不再说什么了。
但安平明显察觉到,皇上心里那份不快乐,是因为景将军而起的。
那是猎苑骑s_h_è ,皇上有意让景将军留待身边,可是将军却只是借口军务繁忙,躬身告退了。
“你就按朕说的拟写议题吧。”皇上的话,打断了安平的走神。
“是,皇上。”安平准备好笔墨,就是皇上准备召开一次重臣会议,即宰相以及正二品以上的大臣参与,这也是国议的一种。
只有在军政要务,以及国体典礼时,才会召开此会议,如有决策就无需朝堂再议了。
而皇上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他想任命秦魁为“武显将军”,这虽然是一个散官,但高居正二品,且随时都能将他外派出去,统领军队。
从猎苑上掩饰对秦魁的喜爱,到加封官位,现在又趁热打铁地赐予将军封号,皇上显然是一步步地给秦魁当上讨伐将军扫清道路。
安平不能“平章国事”,皇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写,不过会稍加润色,在行文中加上几句官场上的套话罢了。
待Cao拟结束,爱卿手边的茶都凉透了,安平又去换了一盏来,然而,爱卿接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
黄地粉彩福寿纹的茶盖跌落在地,乒地碎成两半。
“哎。”爱卿弯腰去捡,安平连忙阻止。
“皇上,小心手啊!”安平一时忘记主仆之分,一把握住爱卿的手指。
“没事儿。”
“有没有割到手?”
“都没碰到,怎么会割到?”爱卿眯眼一笑,都说皇帝都是不爱笑的,他们不喜欢别人洞穿他们的心事,太上皇煌夜的冷峻更是出了名的厉害。
可是,眼前这位少年皇帝那白皙的脸上,总是浮现着温柔可亲的浅笑,就跟春日一样的明媚温和,会让旁人不觉放松。
“这就好,这些事儿自有奴才们做,您就别cao心了。”安平是指地上的碎瓷片,他再仔细看了一下皇帝的手指,确认真的没事,这才放开。
“皇上,景将军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呢。”小德子怯生生地开口道。御书房的殿门敞开着,所谓“门外候着”的景霆瑞,竟毫不避讳地目视着殿内。
两边的黄门太监都垂手低头,反正他们已通传给小德子了,小德子方才见茶碗打翻,放下暖手炉,忙去拿抹布,还来不及禀告。
“啊,你来了。”
爱卿不禁有些面红,因为他正出糗呢,略显慌张地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无人通传。”
“末将叩见皇上。”景霆瑞大步走入,单膝跪地。他身着黑铁甲胄,腰悬长剑,英武逼人。
小德子相当聪明地退出去,把殿门关上了。安平不太明白,但还是随侍一旁。
“末将来的不是时候吗?皇上为何如此慌乱?”景霆瑞跪着问。
“你先起来吧,朕哪里有……不过是失手打碎茶碗有些心疼罢了。你也知道那是祖辈们传下来的古物,昂贵得很。”
爱卿的话一点不假,皇上御用之物,不是拥有超凡手艺的工匠打造的,便是祖上传下来的古董,哪怕一只茶碗盖,也值好几金呢。
“再怎么名贵也不过是器皿,皇上,您要小心保重龙体才是。”景霆瑞起身,微微蹙眉,深邃的黑眸透着慑人的锋芒,“这可是关系到社稷安危。”
安平几乎都不敢看景将军,一则他没有伺候好皇上,让他差点受伤。二则,之前还想着传闻中的太上皇不苟言笑,十分严厉。眼下,就让他亲自体会到,何谓不怒自威,令人胆寒!
“为什么长相越好看的人,生气起来也越可怕呢?”
一股无形的压力,拉扯在三人之间,安平竟大气都不敢出了,哪怕他身边还有皇帝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