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植见此状,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和永和亲王僵持的时候,可真折磨人。
他长得太像太上皇了,尤其生气时,那凤眸一瞪,凌厉如刀,都没人敢和他对视。
不过,景将军似乎从来不怕炎殿下,两人对视时,似乎有杀气劈啪闪过,这气氛有够吓人的。
“不知道小皇帝该如何摆平这种局面?”一旁,吕承恩也这样想,对于他的宫廷御医生活,顿时多了好些向往,“这似乎比上战场,更要刺激人心呢。”
第十一章
宣政殿内庄严肃穆,淳于爱卿一身九龙蟒袍,头戴金丝琉璃冠,端坐于辉煌的御座之上,听着丹陛下的文武官员,禀明各部的政务。
早朝一向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且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向皇上禀告。
今日,除了一些例行的政务报告外,在朝上一向不发表政见,内务府的内常侍马培成,持着象牙笋出列,向皇上提出了一个请愿。
说起来,内务府是负责掌传诏旨,守御宫门,洒扫内廷,内库纳,以及照料皇帝的饮食起居等事务的地方。
掌权者为宦官,既然职责不在政务上,所以在朝堂上,一般没有他们什么事,他们只需执行皇令即可。
马培成年过五十,说话慢条斯理,异常恭谨,就跟平时伺候皇帝一样,没有一点的错漏。
他禀明的事倒也不复杂,就是太上皇在每个月月中,都会休息两日,而皇上自登基以来,凡事亲历亲为,太过cao劳,才会导致龙体欠安。
与其这般损耗龙体,不如改为每十日休息一天,皇上不用处理政务,官员也不必上朝,而这一日,称之为“休沐”,即“休息沐浴”,这在前朝也曾有过。
没想到这个提议,获得全朝官员的一致赞同,每十日休一天,一个月也不过三日,对于皇上来说,并不是懈怠政务,且只有皇上圣体康泰,官员以及天下百姓才会安心,这国家才会安稳兴盛。
这道理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爱卿不得不点头应允。
按照常理,他是该有休沐之日,只是爱卿以为“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他不像父皇这般聪明历练,善于料理国务,所以他才没有休假。
这事讲定之后,景霆瑞出列了。
“启禀皇上,末将近日发现,皇城内的江湖人士过于集结,且都带有兵器。这些人生x_ing粗莽,又目无法纪,常以‘比试’为名,在街市大打出手,损百姓钱财,扰皇城治安。末将以为从今日起,但凡在皇城无正职者,理应遣其返乡,以安定民心。”
此话一出,朝堂内立刻议论纷纷,因为景将军所言极是,那些人确实整日地游手好闲,喝醉了就惹事生非,还偏偏都有两下子,官兵要拿下他们都是费尽力气。
但是关了几日后,官府除了放人,也没有别的办法,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但此政策乃双刃剑,使得好,则天下太平。若办砸了,就会引来这些江湖中人的一致反抗,挑起祸事,到时皇城该大乱了。
在官员中,反应最大的莫过永和亲王了,谁都知道,他招揽的江湖人士最多,门客近千,他都快成为一统江湖的首领了。
但是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其他武将就纷纷上表,认为景将军说的有理有据,这些江湖人士,说得好听是来效忠朝廷,其实就是来依附豪门骗吃骗喝的,还狐假虎威扰乱秩序。
就连户部、礼部的文臣也难得地站在武将的一边,他们也不想家人上街之时,总要带上好一拨的家丁跟随保护,这样的情形已经存在数月之久。
虽然这些人当中,有真的豪杰志士,但恐怕是少之又少,因此这事还是得由朝廷治理、疏导才行。
所以,在永和亲王准备为他的门客请愿之前,爱卿就已经下达了圣旨,同意这一政策,且即刻执行。不过他也有说明,这些人当中,如有愿意留在皇城内当差、为朝廷、百姓效力的,都应以礼相待。这件事就交由景霆瑞督办。
退朝之后,景霆瑞跟随着爱卿去到御书房议事,炎也忙不迭地跟去了。
“炎,来尝尝这马蹄糕,可好吃了。”看见皇弟,总是笑眯眯的爱卿,立刻献宝似的把御膳房送来的点心,放在炎的面前。
“臣弟不饿。”炎此时都气饱了,他伸手指着景霆瑞的脸,说道,“这个家伙在朝上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针对臣弟而来!”
“此话怎讲?”爱卿不解地问。
“谁都知道臣弟的门客最多,他们虽然都滞留皇城,但一直是安分守己,绝无惹事生非!”
“那是你不知道罢了。”不等爱卿开口,景霆瑞就冷笑道,“你一直往宫里跑,如何得知他们在外头的情况?换而言之,是你这个做主人的不称职,才要劳烦朝廷出面处理。”
“你……本殿下并没有把他们视作为奴才!”炎是火冒三丈,他虽贵为皇族,但生x_ing仗义,从不计较那些人的出身,还很佩服他们练就一身好武艺。
像拜把兄弟之间肝胆相照,两肋c-h-a刀之类的故事,也很感动他,这是在宫里看不到的。
从小到大,炎都是以为,只有地位和权势才决定一切,而不是情义。
“不是奴才,那就是走狗了?”景霆瑞对此嗤之以鼻,“你结党营私,也不怕皇上降罪?”
“本王才不会做出任何对皇上不忠之事,倒是你,整日霸占着皇兄,是居心叵测!”
爱卿没办法再听下去了,他伸手握住炎的手,让他别再指戳着景霆瑞的脸,与此同时,他抬头斥责景霆瑞道,“景将军,不得无礼!永和亲王是朕的皇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绝无半点私心。”
说起来,爱卿也真觉得头疼,自己和瑞瑞一同长大,炎又何尝不是?他们三人经常玩在一起,怎么长大了,他们两个就跟仇家似的?越闹越僵呢?
景霆瑞的黑眸微微眯起,看着爱卿一直牵着炎的手,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微臣知错。”但是,他还是抱拳道,“微臣在兵部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啊,好,你退下吧。”爱卿头也不回地道,正忙着哄劝生气的炎。
“好啦!你看瑞瑞他都认错了,你就别生气啦。这遣返之事,朝廷自有主张,朕保证既不会怠慢你的门客,也不会滥用律法,你就安心吧。”
爱卿好言哄完弟弟,回头看到景霆瑞竟然还在,想要说什么时,却对视上他那双冷冰冰的,十分锐利的眸。
“他干嘛这样盯着我……?!”爱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赶紧扭过头,当作没看见似的,和皇弟一起享用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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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好累!”把最后一本奏折合上,爱卿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嚷嚷道。
“皇上!您辛苦了!”小德子立刻端上一盏热茶,并把未批奏本都收拾起来。在发还给具奏人之前,得先送去尚书省抄录备案,以供各道衙门传抄执行,这称之“录副奏折”。
当然,这中间还有几本是言官上奏的,他们说的大多是风闻,无真凭实据,但是听到流言就上奏,是言官的特权。
爱卿对这少数几本的折子不加以批示,也不公开,而直接交至宰相府衙留档,这都是惯例。
不过,看到言官对炎颇有微词,爱卿的心里并不开心,身为帝王要做到“虚怀若谷,从谏如流”,可如果那不是正确的谏言呢?
景霆瑞在早朝时所奏之事,爱卿现在看来,倒也不是真为难了炎,换个角度来看,若炎的门客减少一些,那些对炎捕风捉影的折子也就会没了。
正想着这事时,门外的太监来报:“皇上,景将军在殿外请求觐见。”
“快传。”爱卿笑眯眯地说,心想,“瑞瑞和炎儿也许没有表面上那么不和呢。”
“微臣叩见皇上。”进门后,景霆瑞利落地跪地行礼。
“起来吧。”爱卿看了看小德子,小德子相当醒目地把御书房里伺候的宫婢、太监都带了出去。
只剩下皇帝与景霆瑞单独相处。
“皇上看起来心情极好。”景霆瑞说,“想必中午和永和亲王一同用膳,吃得很开心吧?”
“那是当然的。”爱卿笑着点点头,并没有察觉到景霆瑞那强烈的妒意,还道,“炎是很好的孩子,从小就是,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却是一副热心肠。朕知道,你也很喜欢他。”
“何以见得?”景霆瑞走到御座旁,环抱起双臂。
“这、这个还用得着说嘛?”爱卿本想保持镇定,可一被景霆瑞盯着看,心就开始乱蹦跶,就跟揣着小兔子似的,脸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