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录音你也听过,他非常害怕。为了不让自己被发现,甚至偷别人的手机来报警。”徐宵接着说,“所以我预判,相对于凶手,他应该处于一个比较弱势的地位。这种关系,可能是老师和学生,也可能是下属和上司。”
裴久川眨眨眼:“所以你才偷偷录他们说的话?”
“......你能去掉‘偷偷’两个字吗?”徐宵很是无奈,“搞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小少爷吐了吐舌头。
“可惜,昨天的录音没有一个和报警录音声纹符合。”徐处长懒得和他计较这些小事,“不过也不意外,看他报警时都吓成了那个样子,见到我们去学校,应该会躲得远远的。”
听了上司的话,裴久川又有点消沉。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端上来的粥吸引走了。
大约秉承着走高端精品路线的风格,这家粥府用的是仿漆器的器皿,r-u白的粥盛在暗红金纹的碗里,银耳熬至透明,显得分外诱人。
裴久川早就饿了,只是现在的工作容不得他一天三餐按点吃。他抓起勺子,一边抽气一边喝粥,看得徐宵哭笑不得。
“慢点喝,等会再烫着你。”徐宵一点都不急,慢慢地搅动着粥,红枣和莲子香甜的气息漫上来,整个卡座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喝完一大碗粥,裴久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他接着瘫在椅子上,盯着对面规规矩矩吃饭的上司,舒服地眯了眯眼:“头儿,你当年第一个办的案子是什么样的?也是一上来就死人,然后四处找凶手吗?”
徐宵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为什么问这个?”他的语气随意,却停了喝粥的动作,把勺子放回了碗里。
“就......随便问问。”感觉到不妙的裴久川,此刻想收回话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我分配到局里,经手的第一个案子,是个大案。”就在裴少爷以为自己把上司惹毛的时候,对方慢条斯理地开口,“当时带我的是个老警察,我们接到报警,一到现场,还没坚持三秒钟,全跑出来吐了。”
徐宵的眼神有点飘忽,语调依然一如既往平稳:“一家四口,一个没留,血流了满地。”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看着对面的小下属白了脸,他轻声到,“两个大人,两个小孩,都被人拿重物活生生砸开了头。小孩是双胞胎,两姐妹,还有一个月就要过五岁生日。”
徐宵抽抽鼻子,血腥味从十年前的现场传过来,依旧呛得人难以呼吸。
床头柜上的相册里,一家人亲密地挤在一起,冲着镜头微笑着。相册外,妹妹的头滚到了门边,和她幼小的身体隔了一个房间的距离。
“你猜猜,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抓到了那两个家伙。他们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的痕迹,屋里到处都是指纹。”徐宵并没有让对方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两个十七岁的高中生,被抓的时候还知道害怕,抱着桌腿怎么都不撒手,嚎啕大哭,我听了真头疼。”
上司说话的时候还是那种温柔的语气,裴久川却听得脊背一凉。
“最后交待作案动机的时候,我怎么都不相信。那家的女主人是他们的英语老师,两个人作弊被她通知了家长,他们心里不舒服,晚上就去敲了老师的门。”
“女主人给自己的学生开门时,会想到他们怀着杀人的心吗?”他轻飘飘地朝裴久川抛出一个反问,旋即发出一声叹息,“还好他们已经十七岁了。”
裴久川没吱声,香甜的气息依然弥漫在卡座间,即使是这样,在这甜蜜的氛围里,徐宵的表情也没有一丝暖意。
“我不太想跟你提这些,但是既然你问了,现在讲给你听也不是坏事。”徐宵垂下眼,遮住自己的情绪,“干我们这行,很多时候,遇到的都是纯粹的恶。”
“别高估人x_ing。”他低头笑笑,眼里风雪弥漫。
作者有话要说: 裴久川:徐处,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好不好qwq
徐宵:(冷漠脸)恐怖故事可以吗?
裴久川:......我睡着了
☆、黑白(10)
原本不错的午饭氛围,被裴久川无心的一问给搅和了。两个人都没有了什么吃饭的兴致,一顿好好的午饭吃到一半便CaoCao结束。然而,还没走出店面,林局的夺命连环call就一个接一个打了过来。
徐宵本来不想接林湖的电话,但对方表现出了极其执拗的精神。
在他默默关机之后,裴久川掏出自己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把手机递给了上司,同时十分识趣地走到前台买单。
“你胆子挺大的。”电话一接通,徐宵完全不给林湖开口的机会,“找人都找到裴公子这里来了。”
对面,林湖准备了一大堆话,就等着徐宵接电话,好一股脑儿砸下去。没曾想徐宵的反应比他快得多,自己话没出口,先被对方抢白,满嘴的话都噎到了肚子里,害得他直翻白眼。
“我就出去开个小会,你又折腾什么幺蛾子了!”被这么一打岔,先前想好的词林湖一句也记不得,只好直奔主题,“你把天捅漏了!让我在底下端个盆给你接着!有良心没有!”
“没有。”徐宵还在为裴久川的事生林湖的气,哪还会心疼林局长,“谁让你端个盆接着了,你直接站下面拿头堵不是更好?”
沉默了三秒,林湖不断提醒自己注意局长的身份,不能和徐宵一般见识。
“拿盆接我都快兜不住了,拿头堵?小师弟你是不是看上了我的位子,盼着我早死啊。”压下心里的火气,林局长咬牙切齿地放低了声音,“你没事就乖乖待局里喝喝茶看看书,别跑出去影响人家祖国栋梁学习行不行?”
“我要是天天待在局里喝茶看书,林局你是不是要吓得天天往外跑了。”徐宵早猜到林湖打这个电话的真实用意,不轻不重地怼了他一句,“我怎么影响祖国栋梁学习?要影响,也是小裴影响的。他长得好看,女孩子见了他都走不动路。”
正在买单的裴久川对这边的谈话一无所知,丝毫不知道上司轻描淡写间就往自己身上扣了个不大不小的黑锅。
“你!”见徐宵三言两语把祸水往自己惹不起的人身上引,林湖感觉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又被气掉了几根,“你想干嘛?”
“我一个没背景没人脉的小处长能干嘛。”徐宵淡淡地回应他,“算我给你提个醒,裴公子对这个案子挺上心。”
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
“徐宵。”再开口时,林湖已经换上了郑重的语气,“你要振作。”
“别太为难小裴。”他话说得又急又快,好像害怕徐宵挂电话似的,“他在你这儿待着不是坏事,至少我护不到你的时候,他多少能替你挡一挡。”
徐宵没有说话。
“谢谢。”半晌,屏着息的林湖终于听到了小师弟的声音,可能是受了凉,他的声音有点喑哑,“我的事让你费心了。”
裴久川买完单回头时,就看到自己的上司抱着手臂,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那双原本清澈如湖的眼眸,此时深沉幽微,泛着古井里的暗光。
“徐处?”他被吓了一跳,“林局和你说什么了?”
他伸手扯了扯徐宵的袖子,像大狗蹭主人一样亲昵自然。
“没什么。”出神的徐宵被他扯回了现实,面上表现出裴久川不曾见过的疲倦,“校方施压了,不想让我们再查下去。”
果然,裴久川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没有再深究他刚才的异样:“什么意思?薛佳明不是他们的老师吗?一中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怎么不关心。”徐宵失笑,“他们可是关心的很,生怕查出什么来影响到他们的学生。”
薛佳明的死,在一中造成的影响,可能还不如一次全市模考来得大。
“走吧。”他把外套的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个,“让我们再去见见方校长。”
这一次,徐宵没有忘记提前联系校方。然而,方校长似乎并没有特意为他们二人留出来时间。
秦晖尴尬地站在校门口等着,把两个警察带进了空无一人的校长办公室。
“方校长出去开会了,马上就回来。”他站在门口,脸涨得通红,还在试图为方媛辩解,“是市里的会,她不方便临时请假。”
“没事。”徐宵并不在意这点不痛不痒的小手段,也没有为难秦晖,“方校长挺信任你啊,什么事都交给你来做。”他话锋一转,开始和秦晖套近乎。
“我刚来嘛,跑腿的事做的多一点。”秦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过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把徐宵二人也贬了进去,又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
一旁坐着的裴久川,看着他窘迫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秦老师,放松点,我们又不会吃人。”
裴久川把昨天自己怼过秦晖的事忘了个干净,不代表对方不记得。秦晖有点胆怯地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可你们......不是来抓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