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五月花团锦簇。
项目招标会那日傅庭炜踌躇满志地带着我、钟广闻及软件中心的总工程师唐贺一块儿去参加,拿到标书后他二人先行离去,我则与傅庭炜留在后续的酒会上应酬。因为遇到许多熟人,我们渐渐被分开,远远看见他西服革履地被华威老总引荐着认识招标方各个负责人,言行举止十分自信得体。
认识一年来我还是首次以局外人的眼光观察他,他是越来越有气势了,虽然衣着服饰渐趋庄重内敛,再不复原先的街头风格,但整个人却变得棱锋角利,锐不可当,一把磨砺多年扬眉出鞘的剑是我今日对他的观感。好在那个拒绝长大小鹿般胆小怕事的男孩虽已彻底蜕变,但本x_ing尚存并未走上好勇斗狠的极端,只是他的执着与耐力已非常人可比。
傅庭煜将他的转变归功与我,千恩万谢,我却觉得我的所做所为在他的脱颖而出当中只占了极小的部分。虽然从未探究过他的心路历程,但是一年来的朝夕与共让我确知一点,那就是现在的样子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如同冬眠的动物他只是醒了而已。
小口抿着杯中寡淡的酒水我边留意着傅庭炜的动向边与身旁各色人等周旋,倒也不十分吃力,都是业界的人,总有些话题可谈。生意场上能够多结识些朋友总是好的,我现在才算真正体会年丰那时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应酬。
正与几个人闲聊着这次招标会,有位数面之缘的熟人把我叫到一角,指着他身边的一人为我做介绍:“家豪,来认识一下,这位是‘鑫恒实业’的总裁傅庭烨先生,这次是代表‘南方科数’前来竞标。傅总,这位就是‘鑫源’的总经理助理陈家豪。”那人一说完便完成任务似的转身离去。
我客气地伸手与他一握,却被他恶意地攥紧不放,可惜力气不够大,我若无其事地挣脱出来看向他。早就听傅庭煜说鑫恒打算进军IT市场,没想到动作如此之快,“南方科数”上市已久,经营得一向不错,怎么说易主就易主,可见眼前的人有些门道,他与傅庭炜有七分相似,只是矮胖些,刚30余岁就有着中年人的凸肚体形颇显可笑。
“我一直奇怪傅庭炜那样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怎可能在短短一年间就将一个小公司打理得有声有色,现在总算明白了。都说‘鑫源’有个色艺双全的总裁特助,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我身后就有一杯酒照他的头脸泼了过去,总算我的反应够快推了傅庭烨一把,他才没被淋个正着,我头都没回一把扯住身后人的手腕拉离现场。刚刚才觉得他成熟稳重了许多,立刻就现身说法表演冲动,真要命。
一路跟我较着劲傅庭炜愠努得如同困兽,好不容易我才将他押进车子,他红着眼问我:“为什么不让我扁他?”
“你就那么想上报纸娱乐版?那还竞这劳什子标做什么,改行做演员你一定红得更快。”我的语气很恶劣,他象被打了一巴掌蔫了声势。
一路飞车回到厂里,说实话我也被那混蛋气得想打人,但那样一来未免太便宜他了。
“你最好冲个凉水澡,等明天我们再谈。”我将傅庭炜送回房间说完这句便转身离去,谁知他一跳三尺远地飞快冲到门边落了锁,我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他迎面撞得连连后退跌进了沙发里,然后我的唇被攫住,身体同时被压倒在三人座面上。
我出力挣扎,但椅面太软加上我是拧着腰实在无处着力,他的唇齿贪婪激烈地吮啮着我的双唇怎样都甩脱不掉,濡s-hi的舌头狂乱地试图入侵我的口,真是疯了,我可不打算奉陪,趁他腾开手撕扯我的衣物我终于将他推了下去,他又作势扑将上来,我毫不客气踢中他的小腹,虽没用十成力但也够他受的,见他弯下腰抱成一团倒在地上,我索x_ing一不做二不休拿了他健身用的跳绳就着他弓背屈身的姿势将他手足绑在了一起。然后坐在一边喘气凝神。
半晌我才能正常开口:“我辞职。”
站起身,不知是刺激太大还是用力过猛,我的两条腿不住轻颤,刚走到门边就听见傅庭炜一声哭腔“家豪哥,你别走!”接着便象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呜呜噎噎哭起来。
有没有搞错,是我受委屈才真。可是我的心肠不够硬,手都搭到了门把听到他如同受伤小动物般的哭声还是忍不住转身走了回去。
我不该回头的,不是怕变成盐柱,但我真的不该回头。如果当时我狠下心来就此辞职离去,后来的我也许就不会承受那些伤害。
然而,是这样吗?如果生命可以重头来过我真的就能够躲开那些曾令我万劫不复的伤与痛?
8
上前替他解开束缚,他立即窜上来巴着我哭得天翻地覆,幸亏这里远离办公厂区,否则别人一定以为我把他们的经理怎么样了呢。傅庭煜当初建这座三层公寓楼,为的是方便自己以及一些贵客休息,这一阵也就我与傅庭炜占用了两套。
我也不劝任他哭得声嘶力竭发了一头汗沉沉睡去,然后费了半天劲才将他挪到床上,拉了被子把他裹上后我准备回房,可一脱离他的触觉他便迷离迷瞪唧唧歪歪缠将上来,看着他皱做一团的面孔我下不去手甩开他便只好由得他抱着。
早上惊醒时他的半边手足兀自压在我的身上,天还没有大亮,我习惯x_ing地自裤兜里掏出被揉得稀烂的烟盒,这才想起昨晚没脱外套,这身西服算是毁了。
勉强抽出一只烟燃着,袅袅的烟雾将他呛醒,肿眉泡眼地撑起身,他不大清醒地看着我,慢慢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在变成关公之前他将脸埋进我的胸膛,我可以看见他的耳根烧成了透明。
一只烟抽完我推推他:“起床洗洗,今天还要上班见人呢!”
他有他的智慧,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明白我已经既往不咎,连忙爬起来躲进了卫生间,我也趁机回房梳洗。
其实傅庭炜的心态很好理解,当初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姐姐扔到国外,自幼受关爱过度的心理无法承受这种类似抛弃的变故,于是他自然爱上了年长而有亲和力的老师。情感受挫后变本加厉地诱发了自幼丧母的弱势心结这才走上了自杀的极端。这些年他虽然貌似正常地活着,但明眼人都知道他自我封闭得很厉害。近一年来他行为上虽然有了很大转变,但根深蒂固的心理依赖根除不掉地要寻个落脚点,而我恰好自他转换环境之始就一直在他身边,又得傅庭煜委托对他颇为关照,所以他便自以为爱上了我。
想到这我几乎刮胡子刮破面颊,希望我是杞人忧天,他只是昨晚受了刺激藉着酒劲情绪失常。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纵容他的这种软弱继续存在发展下去,否则他永远不可能真正走向成熟独立。毕竟,我的离开是迟早的事,虽然答应了傅庭煜辅佐他,可并没打算卖断一生,在变幻莫测的商场中尔虞我诈到底不是我的长项,傅庭炜的场面眼看着越做越大,日趋激烈的沉浮颠簸实在不是我x_ing之所喜,我比较向往那种安身立命的小生意,日出日落便是一生。
傅庭炜到底年轻冷水敷面便消了肿,倒是我眼袋怎样都下不去,频频抽烟提神,真是岁月不饶人。那天非常忙碌,直到下班时分我才得空坐下来喘口气,他来到我的办公室时,我正在Cao拟一个提案。见他迟迟不开口,我也不理他继续埋头创作。
“在写什么?”还是他沉不住气。
“一个提案。我想我们的软件中心可以附设一个网站,不以赢利为目的,规模也不用很大,主要是在线替各种PC用户解决技术问题。你知道现在电脑虽然越来越普及,但日常维护仍然是许多电脑盲力所不能及的。我们这个网站服务对象就可以针对这些人,相信用不了多久许多PC软件开发商就会注意到我们,而且……”
“家豪哥。”他忍不住打断了我的奇思妙想。
“怎么?有意见?”我无视他的扭捏,一副公事面孔。
“不是,这很有趣。阿唐跟我谈过不止一次想搞一个中心的宣传窗口,但始终没有成熟的想法,或许你的建议可以和他结合起来。不过这事我们稍后再谈。”他终于下了决心,“我是来为昨晚的事道歉。”
“我接受。我们可以继续了吗?”我不想同他纠缠昨晚的事情。
但他不放弃:“那时傅庭烨对你说的那些话把我气疯了。”
我点头表示理解,也就势提出心中疑问:“说实话我有些难于理解。傅庭烨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在商言商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不象那种姿势下品见人就咬的疯狗,何至于与我素昧平生一见面就出言相辱,那架势倒好象同你有着很深的积怨恨屋及乌?”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惊讶的表情逗笑了我:“因为有目共睹。”
“我很好笑?!”他有些恼羞成怒,但随后又泄气般地决定坦白,“其实这是上一代的恩怨,牵涉到他父亲与我父亲的情感纠葛。说简单些就是傅远与傅远球两次同时爱上过一个女人,但赢的都是我父亲。是的,那两个女人就是姊姊的母亲邱苓和我的母亲盛宛晴。”[秋]
9、
傅庭炜叙事的方式和傅庭煜不大一样,他没有太多的个人情感搀杂,对当事人大多直呼其名,仿佛事不关己。
“傅远气的并非是父亲两次在情场上打败他,而是恨他赢了以後一点不知珍惜战果。
“傅远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姊姊的母亲邱苓好象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愿意共度一生的女人,可惜他输於了父亲的翩翩风度。虽然他後来也结了婚但仍然很关注邱苓的生活,为此甚至在吞并傅氏产业的最初阶段很放了傅远球一马。
“至於我的母亲,那得从头说起。我的外祖父盛广祺与傅远是旧相识,傅远想扩建厂房时看中了盛家的一块地产,他几次上门游说希望盛广祺能出手相售都被拒绝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果然後来给他等到了机会。没过多久盛广祺因为小他廿多岁的妻子红杏出墙气怒攻心突发脑溢血人事不醒,家中大权便落在了妻子郭韵手里,一来她不擅经营,二来所遇非人被情人骗去大笔家产,於是傅远便趁火打劫低价收取了那块他觊觎已久的地。之後他便跟盛家没了往来,没想到两年後在欢场上碰见了盛广祺与前妻所生的独生女盛宛晴。原来郭韵耐不住寂寞很快将家中仅剩的一点点房产细软变卖之後卷逃,那时盛宛晴17岁,还没有升大学。为著一息尚存的父亲,她不得已委身风尘,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盛宛晴本身对他产生吸引力,总之傅远再次动情,为著讨她欢心一力承担了盛广祺所有的医疗费用,甚至提出与发妻仳离给她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