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以刑罚加身的次数来计算,这应该已是我落在华采苹手里的第四天了。不用说我,就连傅庭炜也已失了人形,凹陷的双颊、黯淡的眸光、凄惨的语调、紧张的举止,我第一次知道人的憔悴可以如此势不可挡。若我二人只有一个能够撑到最後,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第五天的时候华采苹盛装出现,然而再华贵的衣饰再浓重的涂抹也无法重现她昔日容颜的万一了。
仿佛明了我心中所想,她哑声开口:“年丰今天即将失去的虽然不足以补偿他自我处夺走的一切,但是不要紧,我并不贪心,只要能亲眼看见他带著痛与恨灰飞烟灭,我不介意做他的陪葬,也不介意与他一起接受末日审判。”
毁灭与救赎,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末日。亢奋、疯狂,我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凌虐,鲜血混合著体液不断沿著我的双腿流向淤肿的足踝,相信此刻的我除了被吊高的双臂以外,肌肤表面已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我的耐力委实已到尽头,但我始终不曾放弃,虽然对於年丰与华采苹之间的争斗我早已置身事外,然而这一局我却衷心盼望年丰能赢。
许是被各人前所未有的残忍举动吓到,傅庭炜从被惊醒起就一直缩在墙角不响,凝注著我的双眼布满血丝,闪烁出心中的惶恐与不安。不是不想安抚他,只是我已自顾不暇,身後一直有两人不间断地轮流进出著我的身体顶得我喉头阵阵腥甜,另一人则拿著一把锋利的折叠剃刀持续地在我身上各处制造著细浅的伤痕只为了我瞬间的颤栗痉挛。
我努力维持著神智,如果死亡终究不可避免,那麽我选择清醒著面对。
在那人将剃刀伸向我的分身时,期盼已久的动静终於出现,看著华采苹娴熟地调兵遣将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沈。
今日的华采苹已是穷途末路,年丰根本没必要再与她谈条件,尽可下手直接剪除,若是以救我为前提则势必大费周章,他未见得肯自寻这种烦恼。
华采苹下完令屋中便只剩下四个人,她、我、傅庭炜还有一个荷枪实弹的夥计。时间一点点过去,想必这房子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因为外边一丁点儿响动都传不进来。华采苹渐渐有些焦躁,就在这时她那个手下突然捂著耳机沈声说道:“苹姐,对讲机没信号了!”
“他妈的,跟我玩儿这手!”华采苹掏出手机瞧了瞧立刻拔出一把银亮小巧的手枪抵上我的额角,“年丰你出来!否则我这就毙了他!”
与年丰在一起6、7年我自认已见过他所有的神情,严肃、轻松、温柔、恼怒,…,他处事的方式为人的习惯我了解得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被他吃惊,但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他提枪进来时周身散发的气息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冷酷。他的步伐是一向的沈稳,气度是一贯的强悍,只是素来不苟言笑的脸庞多了抹利刃般的寒芒。
“恭候多时了,年丰。”华采苹清冷的声音有著昔日的华丽,她并没有问及派出去的手下。
“你外面的7个手下外加昨日先期潜藏附近的3个已全数落网。华采苹,你完了!”年丰字字铿锵。
“为了阻止炸弹被遥控引爆你竟然能屏蔽掉周围所有的无线电讯号的确是我始料未及。”华采苹玩味地说。
“你在美国是恶名昭彰的黑帮头领,在东南亚是名列前茅的通缉犯,在内地是众多毒贩的供货商。我提供你的藏身地以换取警方的帮助并不困难。”
年丰的解释引出了华采苹的底牌,她拉开外衣,腰间一圈炸药即便无军事常识如我也知道引信联在她的指环上:“如果我来不及引爆,还有阿东,你认识的,芝加哥那次因为你与警方合作透露讯息他的两个弟弟被当街击毙。”她的手势下,一直在屋里的那个男人立刻冲我们这边举起了枪,“也或者我们会同时动作,反正你今天得与我们一块儿上路,而你的阿豪注定要走在你的前面。”
“也好,不过他既然是我的人,理该由我来了结。”年丰的语声里不见一丝慌乱。
静静地我看著他冲我举起手中的枪,那一刻心中一片澄明。
“不!”凄厉的叫声里傅庭炜疯了般冲到我的身前,“不,你们不可以杀他。”
变生肘腋我不及思索本能地以前额撞向他的後脑,那一下我用尽了所有剩余的气力,傅庭炜蓦地往前一晃,而同时我听见了惊心动魄的一声枪响。
20
当日的情景就象人们常说的那样——说时迟那时快。
之所以我觉得那一声枪响震耳欲聋,是因为实际上有四枪在几乎同一时间发s_h_è 。
我撞向傅庭炜时华采苹的伙计已经向他抠动了扳机,而与此同时年丰身后出现了两个迷彩蒙面的特警,枪声中吊着我手腕的锁链突然断裂,因为发力撞傅庭炜我的整个身体正处于前倾势头一失牵绊立即向前仆倒。被吊得太久我的双臂虽因重力垂了下来却并没回复知觉,而僵直的膝盖一时也无法弯曲,所以我是面朝下直挺挺跌向地面的,若不是傅庭炜及时回身我纵然不被摔死,足踝肌腱也会因为被锁紧在地上而被自身重力拉折受伤。
傅庭炜虽然血披满脸,但从他伤口的血凝度我看出他伤得不是很重,看来是他刚刚的趔趄令子弹擦着额角发际飞了过去,他托住我时,华采苹的尸身已躺在我旁边的地上,子弹削去了她大半个天灵盖,死不瞑目,也许是因为犹豫先开枪还是先拉弦,也许仅仅是因为反应不够快,她并没来得急做任何动作便魂飞魄散了。另一人情形也一样,开枪s_h_è 向傅庭炜的同时自己也被一枪毙命。
傅庭炜手忙脚乱地试图扶我躺下,趁着那两个军警上前以匕首削断我手足的镣铐,我贴着傅庭炜的耳际对他说:“回‘鑫源’用功去,我恢复以后自会寻你问罪。若你还这么不知所为,我永不再见你。”他拼命点头,血泪交流。
我手足的禁锢一被解除,赤裸的身体便被年丰以风衣裹住,他令人拉开了傅庭炜将我搂抱在怀中,过于强力的触碰疼得我龇牙咧嘴,我忍耐着对他说:“请别难为他。”
他听后睨了我一眼,沉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凶狠,心中一紧我连忙盯了句:“求你。”
“我先送你去医院。”自他的声音里我听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被送进救护车我也没再见到傅庭炜,我已尽力,看起来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车上我被注s_h_è 了数种针剂,虽然已经完全脱力,但我的神智始终清醒着。看见我痛得全身不住哆嗦,年丰试图以更有力的拥抱来抚慰我,结果适得其反,痛得我几乎失去视觉。他压抑着声音问随行的大夫:“为什么镇静剂对他不起作用?”
“很难说,估计是这几天太过紧张神经高度兴奋导致的。”医生的回答相当谨慎。
“那能否加大镇痛剂的剂量?”
“现在不行,必须等到医院做过全身检查才能决定治疗方案。你最好放他躺下,我怀疑他的右边肋骨有裂痕,你这样抱着他可能会加重创伤。”
终于脱离他的胸怀,我吸着气尽力放松着身体。年丰的怀抱曾是我梦寐以求的归宿,而今却再也无法带给我渴求的温暖与安全。
我真正清醒过来是在一周以后,这中间我虽然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有知觉,但整个人却如同被魇住般怎样都睁不开眼发不出声。
如同上一次在监狱时一样,我一醒来便听见袁亮的声音:“谢天谢地你总算活过来了!”
我微笑,是的,我的命的确够硬,而作为律师他的词汇可真不算丰富。
被我笑得奇怪他试探道:“你感觉怎样,疼得还厉害吗?”
废话,不信换他来试试,尤其是我的右肋,只要呼吸略微用力便疼得钻心刺肺。
许是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立刻大呼小叫着大夫,我皱了皱眉,那个在法庭上泰山崩于前面不更色的律师怎么变得这样一惊一咋。
大夫来了以后我约略知道了自己的情形。
“你的外伤虽然很严重但恢复得还算可以。只是你右边第四根和第五根肋骨断裂,而且在移动中错位了。”我想起年丰抱我时骇人的力道不由牵了牵嘴角, “好在没有伤及你的胸膜与肺部,我们并没有替你做固定但采用了痛点封闭,你近期的活动要注意上身尽量别做大幅度的动作,并且不要压制咳嗽。”天哪,伤筋动骨100天,这次真是惨了,“另外就是你的ga-ng门,”他说到这顿了顿,我不动声色地静候下文,大概是意外于我的镇定,他很快接道:“你直肠处的撕裂伤已经手术处理,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只是你前列腺的炎症一直没有明显好转,我们已准备采取局部注s_h_è 给药的办法,希望你能配合。”我点点头,这原是意料中的事, “还有,”还有?我扬起一道眉,“你的x_ing功能也许出现问题。至于原因,目前我们还没有检查出器质x_ing病因,也就是说你可能罹患继发x_ingx_ing功能障碍,并且是精神x_ing的。当然我们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等你身体再恢复一些尤其是前列腺炎症痊愈后再做判断。”
我垂下眼淡淡开口:“这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老毛病更应该治!如果这里治不好,我就送你去美国!”这次说话的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年丰。
我笑了,那就治呗,我都没有咬牙切齿,你又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