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美好,厌憎丑恶,这当然是天x_ing。不但是人类的天x_ing,亦是禽类的天x_ing,世上所有生命的天x_ing。
如今,还待在尸体身边的只有无情追命,与温子非。
温子非是x_u_e道受制,不得不在这里。
无情与追命则在剖尸。
一个人剖两具尸体,同时行动。
追命一边用飞刀打开腹腔,一边偶尔喝口酒,一边吹着口哨,笑道:“大师兄,如果这四个人的朋友知道了我现在在做什么,我想他们一定会找我拼命。”
这世上大多数的捕快都不会忤作的工作。
这世上许多“大多数”都不适用四大名捕。
四大名捕既是一流的捕快,亦是出色的忤作。
无情是坐在地上剖尸的,素白春衫沾了不少泥巴,他全然不曾在意,只将身体挺得很直,手中握着飞刀刀柄,淡淡道:“他们若有点出息,就该找出下毒的人拼命。”
追命又吹一个口哨,笑道:“大师兄,你已经看出来,他们是中毒了?”
无情点点头,继而道:“但我看不出是什么毒。”
追命道:“老字号温家的毒。”
无情亮起眼睛,微微笑道:“什么毒?”
追命道:“我只知道配这种毒的几味原料只有老字号才有,别的嘛……”他摊开手,“大师兄,我可不姓温。”
无情已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温子非。
温子非听见他们对话,已明白无情想问什么,当即大声道:“大捕头和三爷明鉴,我我我……我也不认识这毒啊。三爷说得没有错,配这毒的几味原料只有温家才有,可是这毒究竟是怎么配成的,我曾经也研究了很久,始终都不曾搞明白。”
无情看向追命。
追命想了想,随即喝了口酒,笑道:“大师兄,之前在穹空帮,我审问温子非的时候,他还想过要毒术伤我。”
无情道:“他不可能伤得了你。”
追命道:“对,他用什么毒,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思索起来,“但这四具尸体里的毒我看不出。所以,就凭温子非的本事,他也搞不明白,不奇怪。”
温子非只想求一个饶命,忙忙说道:“毒是教主,不,毒是任别空这个老贼给我们的。”
追命笑道:“他是老贼,那你是小贼吗?”
温子非身体颤抖不敢言。
追命再次将目光转向无情,叹了口气道:“可任别空也不姓温。”
无情沉吟道:“那几味原料,也不是所有温家人都会有的罢?”
追命颌首道:“有几味原料非常重要,不是大字号里地位超然之人,不可能有权力从温家拿得出来。”
两人又一次看向尸体。
太阳越升越高,尸体已有了明显的臭味。
两人正沉思之际,陡然间,一阵吵闹声从不远处传来。无情与追命侧头眺望过去,只见几个身影全都站在一处凉亭里。
一阵风倏过,温子非只觉眼前一花。
——咦?追命呢?
无情继续慢慢地为验尸做着收尾工作。
一株百年松树旁,凉亭里,鸟儿围着一群人飞来飞去。
这群人里,有神情无比激动的薛纲,有表情淡漠的萧愁,有欲言又止的薛霜行,有一脸无奈的白攸,有许多脸色复杂的穹空帮弟子,有看见追命就登时轻松的陈日月与叶告。
追命先问二僮道:“怎么回事?”
薛纲双眼充红,不待陈日月与叶告开口,霎时已道:“三爷,萧愁这家伙还不老实!我问他究竟是谁要取我的x_ing命,他竟然说是薛绝!这怎么可能?他居然还敢糊弄我——”
薛纲怒气冲冲。
追命喝自己的酒。
只听到一半,追命便握起酒囊开始喝自己的酒,然而目光始终看着薛纲没转移视线。在追命这般注视之下,薛纲的声音渐渐地不由弱了下来。
这时候,追命淡淡一笑,才忽问道:“薛帮主,你不信浮生楼的雇主是薛绝。那么,之前温子非说,内鬼是薛绝,你信吗?”
薛纲语音发着颤,道:“不……怎么会……怎么会……”
追命续道:“有一件事,我倒正想请教薛帮主。若要让浮生楼杀人,出的钱必不可少,何况这次的目标还有我大师兄……薛帮主可知道薛总管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听了这话,薛纲眼皮一抬,精光一闪,旋即竟是不禁往后倒退三步,跌倒在地。
薛霜行失声道:“爹!”急忙走上前将父亲扶起。
薛纲木然站起,低着头呆呆想了许久许久,忽而长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追命眯起了眼睛,半晌,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不知道?”
薛纲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长叹道:“我真的不知道。”
追命见他如此模样,一时倒不忍心再问。
一只红羽的鸟儿忽从山庄门口飞来,盘桓在众人周围,不久,停在了白攸的肩头。
追命拍了拍薛纲的肩,随而转头看向白攸,道:“又有客人?”
白攸点点头,笑道:“又有人来了。不过,三爷,你和大捕头不是客人。”又说道,“我去看一看这次来的人是谁,希望不会是敌人。”言罢离去。
太阳照着众人和白鸟的影子在地时而摇晃。
追命抬头望向天,在心中思忖时辰。
时间总是过得这般快。
无情坐于河边,已完成对四具尸体的检验。
当无情按动“红颜”机关,来到凉亭,薛纲已不再激动,只傻了一般坐在一旁。追命悄悄将薛纲适才的失态告诉了无情,两人谈话的声音很低。
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传了过来:“大捕头!崔三爷!”
白攸带着人走了过来。
不是客人,更非敌人,无情与追命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知道来者是自己人。
追命转过头,大笑道:“张兄弟!怎么是你啊?”
张延连忙快跑到无情与追命的面前,一抱拳,脸上神情喜悦非常,又道了一声:“大捕头,崔三爷。”
无情对他点点头,视线随即看向他身后的那一男一女。
表情里写满了紧张不安的一男一女。
这种紧张与不安是在面对无情追命时才出现的。
追命当然也注意到这点,笑着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办什么事?”目光看向聂裴二人,“还没请教这位兄台和夫人的大名?”
聂直梧的脸白得更厉害,可眼见追命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他只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道:“在下聂直梧,这是拙荆裴氏。”
无情神情一凛,追命脸色一沉。
连薛纲与薛霜行、萧愁等人也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最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是陈日月与叶告,两个少年瞪着聂直梧与裴微,像是要在他们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聂直梧与裴微最怕的就是无情追命这样看着自己,连忙看向张延求救。
这一路,两人也不知求了张延多少次。张延无奈,见两人此刻的可怜模样,随即道:“三爷,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昨夜还听何小哥和白小哥说三爷被人困在穹空帮呢,哈哈,果然这对三爷你来说不是什么事?”
追命视线盯准了聂直梧与裴微不放松,慢悠悠道:“你见着小二和幺儿了?”
张延道:“是,昨儿赶夜路,正巧碰上了何小哥与白小哥。”
无情道:“你来这里,是二师弟与四师弟让你来的?”
只观察聂裴二人而今神态,无情已可猜出事情端倪。
张延颌首道:“听说老字号温家的温太爷就住在附近,我帮二爷求药。”
无情与追命一齐道:“药?”
一瞬间,两人只看着张延,对聂直梧与裴微以及其他人都视而不见了。
张延点点头,大概解释了一番,末了,道:“所以二爷四爷要看看薛纲和浮生楼在玩什么把戏,让我带着聂直梧与裴微来求药。”
咣当!
张延的话才落,只听一声响,只见薛纲的长刀已落在了地上!
张延闻声一愣,不解地望过去。
追命没空再理会其他,连忙追问道:“我二师兄受的什么伤?”
张延道:“也不是伤……听说是二爷为了救一个孩子,把那孩子体内混乱的真气引到了自己身体里。”
无情面无表情,语音淡淡道:“这的确是他会做的事。”
也不知是夸,还是责备,张延没敢接无情的话。
追命道:“药已经拿到了?”
张延笑着点了点头。
追命笑道:“那你啥时候回去?”
张延笑道:“三爷,我水都没喝一口呢。”又郑重道,“我来这儿本来就是想给大捕头和三爷留封信,没想到直接见到了大捕头和三爷您们。请您们放心,我现在就回去找二爷和四爷!”
无情道:“路上保重。聂直梧与裴微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出自诗经我就不用注释了吧,“翱翔万里,来去千年”化用了李峤的《鹤》“翱翔一万里,来去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