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道:“李大夫的武功我们都没见识过,这点不知。至于任别空——”他转过头看向冷血,“四师弟,你应该最清楚。”
冷血扬了扬眉,平板的语音里透着飞越的剑意杀意,道:“很好。至少,不弱于我。”
何梵一怔,急忙道:“怎么可能?上次四爷您不是跟我说过,在鱼雁山庄挟持任别空的那个李潜飞就是你假扮的吗?他怎会是你的对手?”
少年对自己师叔的崇拜到达了极点,尽管在内心深处很清楚地知道,无论是公子还是三位师叔的武功都算不得天下第一,但明明师叔与对方交手胜了却仍说这种话,他可不爽了。然而转念一想,何梵又觉疑惑,如果二师叔说出这句话来不奇怪,可四师叔并不是谦虚的人啊?
冷血道:“那是因为我出其不意,才能一招制敌。若是公平战一场,要制住任别空不容易。不过——”顿了顿,他用坚定的声音道,“我还是能胜过他。”
冷血并不自大,他了解也承认他每一个对手真正的实力。
但他仍然是自傲的。
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冷血说到这儿,忽然忆起了一事,道:“二师兄,你还记得吗?之前你答应过我,任别空要留给我的,你不能跟我争。”
铁手笑道:“你还想着这事?嗯,之前我的确答应过你,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只是……”他打趣道,“大师兄和三师弟可没答应你罢?如今他们也管上了这案子,万一他们要和你争怎么办?”
冷血愣了一愣,随后笑道:“等见到了大师兄和三师兄,我再与他们说。”
那语气带点跳动的喜悦,听起来竟好像是一个家中最受宠的幺弟笃定了自家兄长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而自信百倍说出的话。
常绿在旁听着因为另一件事而惊呆了,在她心中师父的武功可是很高很高的了,那任别空的武艺竟能得师父如此称赞,简直是了不得,于是不由担忧道:“这样说来,李潜飞不一定能打得赢任别空了?”
铁手道:“那倒不然,李大夫的话既然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就必然有他的办法。李大夫并非是鲁莽之人。”
冷血道:“但不管他能不能杀掉任别空,这都不能解决他的问题。”
李潜飞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他欲刺杀圣上的罪名,即使他杀了任别空,也不过多加上一个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铁手笑道:“四师弟,既然你也知道,没有官家的命令,我们不能擅自对任别空对手,那干嘛还要争着杀他的事?”
冷血其实很早便明白这个道理,他的脸色沉下来,默然片刻,握紧了剑柄,道:“可是二师兄,现在不能,不代表以后也不能。”又道,“就算以后也不能,我也要杀了他。”
就算皇帝不允许。
铁手点了点头,肃然道:“这是当然。不过要官家同意了才好,毕竟为了李大夫,我们得想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法子。”
冷血笑道:“是。”
这时候,他们已到了一条寂静小巷。
铁手忽又一笑,道:“那我们目前就得先找到李大夫,再谈接下来的行动。”
之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们说话都无比小声,只用气息交谈;而今,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铁手的声音便高了许多。
白可儿道:“二爷知道往哪儿去找了?”
铁手摇了摇头,笑道:“追踪寻人,我和你四师叔都是弱项,比不了你三师叔的本事,只能想点别的办法。比如说,问问知情的人。”
冷血霍地冷冷道:“跟了这么久,出来罢!”
此言一出,在场少年与薛绝都是一怔。
不感到意外的,只有詹右和何雷。
即使这会儿功力被封了,身为杀手的敏锐还是在的,他们能感觉得出有人已跟踪了许久。
但小巷始终静悄悄的。
铁手等了片刻,缓缓道:“兄台若不愿意主动出来,那在下就只有请了!”
依然平和温和的语调,仿佛一片平静的宽阔大海,忽地末字出口,却似一道波浪,屋顶上之人顿觉双耳与胸口同是一震,瞬间摔下了地来。
一把寒光剑蓦地从冷血手中亮起,剑尖指向了落在地上那人的脖子。
詹右与何雷这才大大吃了一惊。
吃惊的是铁手这般深厚博大的内力,他们是从未见过的。
地上那人被摔得一阵吃痛,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脖颈登时觉出一股凉意,吓得他立刻将哀叫声咽了回去。抬头一望,只见面前一把长剑,与握着剑的英姿青年。
他咽了咽口水,道了一声:“冷大人。”侧过头又看向站在青年一旁那名气宇轩昂的男子,“铁大人。”
铁手听见这个称呼,将他扶起,道:“你任别空的人?”
那人落在铁手与冷血手中,只觉得害怕,于是忙不迭回答:“是。”
其实,自出了江波楼,铁手与冷血便发觉一直有人跟踪。这可以说明,他们的行踪必是在江波楼门口被人发现的;由此他们亦可以确定,早在李潜飞出了江波楼的大门之时,便已有人盯上了李潜飞,所以在之后才会有人在江波楼的门口监视着。
那么此时此刻,定然同样有人跟踪着李潜飞。
铁手问道:“跟踪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答道:“注意两位大人的行踪动向,万一你们往李潜飞逃跑的方向去了,便发信号向任道长报告。”
冷血冷哼了一声,道:“下次要再跟踪我和二师兄,找个轻功好点的。”
铁手接着道:“看来李潜飞去了哪儿,阁下是知道的了?还请阁下带路,带我们走一趟。”
那人道:“这……”
铁手道:“阁下别忘了,捉拿李潜飞之事,官家让我与任道长一同负责。”
郊外的道上,路还算平坦,青Cao延绵不绝。李潜飞走在路上,看神情倒不着急。
后面有人跟踪,他知道。
从出了江波楼之后不久,他便知道。
所以他也知道,这人肯定已将发现自己之事发消息禀告了任别空,相信过不多时任别空就会赶来。
微风吹起,路旁一间酒家飘出酒香,在风中更为浓郁。
追命走到这里,遂有些走不动道了。
无情见状道:“想喝酒吗?”
追命连忙道:“大师兄,何必这么客气?但你一定要请我喝酒,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到小店门口,右手掀开小店的门帘,侧身让无情的轮椅以及杨柳和二剑僮等人先进,他这才迈步入了店内。
随意找了个位置,他们坐下,要了一大坛好酒与几样点心,暂且休息休息。
杨柳却没这个心思。
她吃了一点东西,只觉食之无味,半晌放下食物,忍不住道:“李大夫不会已经遇上任别空了罢?”
追命笑道:“小姑娘,你相信我,只要任别空没在江波楼外面,我就能比他更先找到李大夫。”
杨柳道:“可如果……如果……”
无情冷静道:“如果他落到了任别空手里,不管他在什么地方,我们也可以保证他不会出事。”
得了无情的保证,杨柳的心稍稍安了。
追命接着喝起了店里的美酒,陈日月与叶告吃着桌上的点心,无情则静静坐着,只偶尔抿一口茶。
小店里,只有杨柳一个人低头沉思。
忽然,追命明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杨姑娘,那人是李大夫吗?”
杨柳心中一惊,立马道:“你说谁?”
她在瞬间抬起了头,视线正好对向窗外,晴空下的野道上,一个男子正在大步行着。
杨柳已站在起来,看着那个男子的身影目不转睛,但没说话。
见着她如此反应,在场之人都完全可以肯定店外那人必是李潜飞无疑了。
陈日月奇道:“三爷,您怎么知道那是李潜飞大夫?您没有见过他的啊。”
追命道:“猜的。因为,有人正跟踪他。”
无情道:“那人我曾经在宫中见过一面,是任别空的手下。”
追命喝了一口酒,笑道:“那就没错了。”
杨柳闻言却又惊了一惊,忙问道:“哪里有人跟他?”
追命道:“让人轻易看出来的跟踪,还叫跟踪吗?”
跟踪的人距离李潜飞很远,且这一路来都有树遮挡,人隐藏在树中,瞒得过别人的眼睛,瞒不过无情与追命的眼睛。
这时候,李潜飞已到了小店门口。
或许是走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儿,或许是口渴了想要喝一口水,总之李潜飞没再继续赶路,而是一只手掀开小店的门帘,一只脚迈进了小店。
他一眼看见了站在一张桌子旁的少女。
李潜飞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失踪的杨柳,怔了许久,也不管迎上来的小二问他要吃些什么,即刻走了前去,急问道:“杨姑娘,你怎么在这儿?我听说你——”他本来有许多问题想问出口,但只见杨柳身边竟还有陌生人在座,当下住了嘴,“这几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