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无情与追命必已有了计划安排,于是铁手和冷血两人便也不用再担心李潜飞的安危。
任别空闻得冷血之言,心下大喜,但见其表情,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叹气道:“四位大人,你们果真和李贼勾结在了一起?”
铁手微笑道:“勾结李潜飞?”他侧过了头望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医者,恍然道,“原来李潜飞便在这里。我和我四师弟路经过此地,只见黑压压无数人,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能在这里忽然见到大师兄和三师弟——”说到这儿他看向无情与追命,发自内心地展颜一笑,“在下心中很是喜悦,便也没法再把关注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因此直到这会儿才发现李潜飞竟也在此地,惭愧!”
任别空听得愣了愣,忍住怒气道:“那二爷为何要对我手下的弟兄下手?”
铁手依然平和道:“我见这些兄弟都与我大师兄和三师弟交起了手,还当这些兄弟都是我大师兄和三师弟要擒拿的犯人,没想到他们竟会是任道长手下的弟兄,如今在下也是糊涂了。”
他说完看了看四周,脸上的神情倒还真有些疑惑,似想寻得一个解释;而他最后的视线与无情和追命交汇,无情和追命望着他,也不禁微微笑了一笑。
铁手的话,挑不出毛病。
于是任别空与许多黑衣武士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冷血。
在方才,拦在了李潜飞的身前,保护了李潜飞的人,便是冷血——这是无数人亲眼看到的。
冷血冷冷道:“原来他是李潜飞。”又道,“这案子不归我管,李潜飞是什么模样,我没见过;我方才只看到你们想要杀人。”
说完这简单的一句话,冷血便不再说了。
他的话向来不多。
但这一句话已足够。
才来到此地,铁手与冷血在这种情况下,也找不到机会跟无情和追命交谈,但他们仍有这个能力随机应变。
让任别空哑口无言。
铁手微微一笑,紧接着道:“这样说来,我四师弟是误会了,因此阻了各位兄弟捉拿犯人,却也不是有心,我替我四师弟赔个不是,还望列位见谅。不过——”他的语音倏地一整,“在下另有一事请教。在在下到来此地之际,亲眼见到有不少弟兄对一位姑娘出了手。李潜飞是犯人不假;但这位姑娘,我与她在鱼雁山庄曾有过一面之缘,她乃是鱼雁山庄杨齐庄主的千金。敢问各位,不知杨姑娘又犯了什么事,以致令各位对她下如此杀手?”
这段话,便不单单是令众人哑口无言,倒还反将了众人一军。
方才对杨柳动武的那些个黑衣武士此刻只能面面相觑。
忽有一人开口道:“我们对她动手,那是因为她和成大人崔大人在一起阻拦我们捉拿此刻李潜飞,同样是反贼。”
找到这个理由,他们的底气便足了。
任别空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不知成大人和崔大人跟刺客在一起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两位大人不会也和冷大人一样不认得李潜飞罢?”
一名黑衣武士忙道:“小人刚刚与两位大人提了李潜飞的名字,并要两位大人将刺客交出……可是……”
追命笑道:“用不着你跟我们提,我早就知道他是李潜飞。”
任别空道:“三爷知道?”
追命不急着回答,喝了一口酒,才慢悠悠地道:“若不知道,我和我大师兄干嘛要擒他呢?”
任别空皱眉道:“擒他?”
追命道:“没错,路上正巧碰上了,认出他就是通缉画像上的李潜飞,所以我和我大师兄这才擒了他,打算将他押回京城,交给官家发落。”
任别空道:“这案子好像不归三爷和成大捕头的管罢?”
追命道:“是不归我和我大师兄管,但崔某好歹也是一个捕快,既在无意中瞧见了犯人,难不成还能视而不见?而且,我知道这案子归我二师兄管啊——”他扬扬眉,“二师兄,你不会介意我抢了你管的案子罢?”
铁手笑道:“怎会?我还该谢谢你和大师兄。”
任别空冷笑道:“既然铁二爷都说谢了,贫道若不跟着对大捕头和崔三爷说一声谢谢,那就太过不去了。毕竟这案子,是归铁二爷和贫道一起管的,有劳大捕头和三爷出了这么久的力,而今贫道的手下终于寻到了李贼,为何两位不将犯人转交给他们,反而还要打伤他们呢?”
追命道:“他们是你的手下啊……”说着又喝了口酒,笑了一笑道,“刚刚我实在是……实在是……没看出来。”
任别空冷哼道:“这也是个误会?”
无情道:“不是误会。”
四师兄弟在这场与任别空的对话里,冷血说话较早,话虽不愿多说但言辞直接,与他的剑一般直接;而无情最后一个出声,语音不高,话锋语调却如刀凌厉。
任别空这会儿着实搞不懂了对方的心思,反问道:“不是误会?”
无情冷然道:“成某刚刚是在一家酒馆见到任道长的手下。当时,他们都骑在马上,欲要策马闯进酒馆大门,若不是成某阻止,恐怕那家酒馆如今已被他们给毁了。”
追命接着道:“任道长是修道之人,所以我想道长的手下定也个个心怀慈悲了,谁知道……任道长这会儿该明白,我刚才为什么没看出那些人是你的手下了罢?”
任别空听到此处,脸色白了白,默然半晌道:“好,这是他们不对,我回去会好好管教他们——”
无情截道:“不必了。”他冷冷一眼扫过对面众多黑衣武士,“方才想要策马闯店的,酒馆遭受的损失,还望你们先赔偿了。”
任别空道:“那家酒馆还好好的吗?怎么会有什么损失?”
追命“咦”了一声,道:“任道长,你不是说你刚刚才来这儿的吗?你怎么知道那家酒馆有没有遭受损失?”
任别空愣住了。
无情挑起眉,笑意里带些凌厉寒气,道:“任道长既是修道之人,有些灵通,也未可知啊。”
冷血的唇角同样微微一扬,不但透出冷,还有杀气,他开口直截了当,倒是一点都不怕得罪人,道:“若是真有灵通,追一个犯人追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的行踪,可见任道长的灵通也不怎么样。”
铁手的笑却很温和,道:“在下倒是相信任道长的灵通本事,不过道家常言天机天意,或许是上天并不愿意任道长找到李潜飞罢,这怪不得任道长。”
追命最后哈哈一笑,很是有些爽朗的味道在其中,道:“那看来这老天爷倒不像官家那般宠着任道长。不妨告诉道长,酒馆虽没被毁,可店里有三名客人因在方才受了惊吓,慌忙出店,也没给老板付饭钱和酒钱,这当然是老板的损失了。”
四个人一人接一句,只听得任别空的脸色越来越青。
原想将勾结反贼这个罪名栽到四大名捕身上的如意算盘落了一个空,如今无论是任别空还是别的任何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生起了一个想法。
绝不要试图在语言的交锋上胜过四大名捕。
任别空长吸一口气,道:“好,我们待会儿回酒馆,贫道会让他们赔偿那家酒馆老板的损失的。只是现在,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贫道既然到了这儿,事情的原委也弄清楚了,就请大捕头和崔三爷把刺客李潜飞交到贫道手里,也好让贫道向官家交代。”
不管四大名捕嘴上说得有多好听,一旦实际行动,他们定然都是不会愿意将李潜飞交到自己手中的——任别空坚信着这一点。因此到那时,四大名捕仍是与反贼勾结的一伙。
可是追命没有犹豫,即刻道:“可以。任道长,实话与你说罢,我和我大师兄还真不想再管这事了,不然,若是再无缘无故被你的人给打一顿,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到底是谁打谁一顿?受伤的人不由咬着牙齿腹诽。
冷血侧首看了无情与追命一眼。
很平静的一个眼神,没有诧异,冷血明白无情与追命做任何事都有他们的理由,他此刻只是因为好奇而询问。
无情冲着冷血点了点头。
冷血颌首,表示明白,什么话都没说。
只有杨柳不禁急了,尽管她晓得李潜飞是自愿想要与任别空单独见面谈话,但要看着李潜飞落入任别空的手里,她怎可能安心?正要开口讲话,忽有一个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冷血低声道:“杨姑娘,还请你相信我大师兄和三师兄。”又道,“之前有圣旨命我二师兄和任别空一块办理此案,所以我二师兄会随时在李大夫身边,也请你相信我二师兄。”
杨柳叹一口气,闭上了嘴。
任别空早已经从身边人的手中接过了一副枷锁,正要走去与李潜飞戴上。
铁手见状即迈出一步,很快走到了李潜飞身边,道:“任道长,我来罢。”
李潜飞道:“这点小事,还用得着麻烦铁二爷吗?”
铁手想了一想,道:“好,任道长请。”
他没有再说别的话,脸上神情还是一贯的平和,但他只伫立在一旁,便可让任别空断了对李潜飞动用私刑的心思——虽说任别空本来也没这个心思。
就在冷血与杨柳、铁手与任别空私下谈话的时候,何梵与白可儿拉着常家兄妹的手走到了无情与追命的面前。当然,他们随时不忘看管薛绝与那两名浮生楼杀手的事,这时也将这三名犯人一同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