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五个男孩便一溜烟地跑去玩了。
众人继续赶路,良久之后,他们终于到了飞扬山庄。
百鸟藏在绿叶里,处处可闻鸟啭,阳光温和,还有微风阵阵而来,仿佛置身一处世外桃源。
这是所有来飞扬山庄的人第一感受。
常绿走在树下,听鸟鸣。
然而武士们对周遭的美景却只能视而不见,他们必须坚守他们的任务,认真看守着李潜飞;卢元玮则听从师尊命令目不转睛盯着四大名捕。
可是,四捕似乎皆没有把旁的人放在眼里,只做自己的事。他们与在山庄的朋友都打了招呼,铁手和冷血见到琉璃等人,更为高兴,彼此聊了起来;无情与追命向白攸询问了萧愁所在何处。
白攸道:“在后面院子的房间里。他的毒好像发作了,也一直没有出门,我带你们去见他罢。”
那边厢,铁手和冷血还在与琉璃等人欢喜地说着话。
铁手笑道:“真不好意思,才见面,又有一件需要麻烦你们。”
武湖拍拍胸口,道:“是朋友就别说这样的话!说罢,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一定办好!”
他的话抢在别人的前面率先说出口,随后其余凑上来的江湖豪客也都一个接一个的表态,包括并不认识铁手与冷血的穹空帮帮众以及其他武林门派子弟。
冷血道:“请帮我们照顾一下李大夫。”
琉璃低声道:“你是说……没问题,你放心就是。”
看守李潜飞的武士们远远站在一旁,见前方众人聊天招呼,各自脸上皆露出喜悦的表情,他们忽觉自己在这儿成了多余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也没人在意他们的感受。
薛霜行穿过人群,第一个找上了独自站在角落的杨柳。
此时此刻,杨柳的神情相当低落,视线总往囚车那边飘儿,却又不敢真正看李潜飞一眼,见薛霜行到来,她只略略抬了抬头。
薛霜行拍了拍她肩,道:“今早我接到消息,杨伯父和杨伯母正在赶来许州的路上。”
杨柳还是不开心,道:“我让爹娘担心了罢。”
薛霜行道:“上次你和大爷三爷在这儿待得不久,走得急,我没来得及问你……干嘛要离家出走呢?”
杨柳看看好友,欲言又止。
薛霜行拉着她手,道:“我们到别处说话去。”
两人牵手离开,打算找个僻静地方。而这时,白攸在前带路,亦欲带四捕去找萧愁。
一株参天大树之下,常绿仰起头,虽看不见,却专注地听着悦耳鸟鸣。
无情见状,从白攸那里要了些鸟食,随即叫了一声:“小绿。”
常绿转头向声音的方向,道:“大师伯。”
无情推动轮椅到了少女的面前,亲自将鸟食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后道:“你留在这里玩罢。”
追命笑着接道:“这是自己家,想到哪儿玩都行。”
把话说完,四捕这才带着何雷与詹右一起走了,然而除却白攸同行,他们的身后竟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前方的院落方正,绿树杂红花,春意盎然。
卢元玮正欲跟着四捕跨进院子门廊,霍然,冷血在此时刹地一转身,与卢元玮一个照面,迎面便似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卢元玮感觉自己竟被冷血身上这股凛冽锋利的气势所割伤,不由退后了一步。
冷血冷冷道:“你还要跟多久?”
卢元玮嚅嚅着道:“我……”
冷血道:“我们不会去跟踪任别空。若我们真存了这个心思,制住你,再去追踪,也不是难事。你用不着再跟了。”
言毕,他看也不看卢元玮一眼,转身就走。
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那就不必面上装好看了,冷血有话直说,也不怕对方心里会如何想。
卢元玮的脚步钉在了院外。
院里四周,这时格外清静。
铁手在这会儿慢慢踱步走到何雷与詹右的面前,旋而平和问道:“上次,你们拿到的涤魂决解药有五个人的量,对吗?”
对面两名杀手对视一眼,心道:终于来了!
他们就知道铁手和冷血主动帮他们拿解药没安好心,如今定是要开始用解药来威胁自己了。
詹右道:“是又如何?”
冷血道:“萧愁的解药用完了,你们若顾念兄弟之情,就分一些给他。”
何詹二人同时一惊,道:“你说什么!”
冷血没有再与他们说话;倒是铁手仍留在原处,将事情经过与他们讲明白了,然后站在原地,等待他们的答复。
许久许久,何雷道:“萧大哥在哪儿?”
白攸指了指前面那间屋子。
何雷与詹右点了点头,当即并肩一起走了进去。
其余人却没有进门,等在了外面。
解药的药效其实很快便可发挥作用,然而他们等了颇长的一段时间,许是房间里的人正互相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又是良久,终于,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何詹二人走了出来。
萧愁也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还带有风尘之色与疲倦神情,慢慢走出房间,站定院落中央,首先便是拱手,道了一声:“多谢。”
忽然,就在这时,院外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追命转头一看,却是常绿拿着一支竹仗正追逐着一只腾空的鸟儿玩耍。
于是,他便没有理会,接着对萧愁道:“你既然没事了,就跟我喝一场酒去,我们师兄弟也有事要和你谈。”
常绿已踏进了院子。
萧愁颌首道:“好。”他转首看向铁手与冷血,问道,“这两位是铁二爷和冷四爷吗?久仰了。也多谢……多谢你们对我兄弟的照顾。”
这声谢是真心的,他感激铁手冷血对何雷和詹右的帮助。
他刚想再说些话,微微一侧首,倏然见瞧见才进院子不久的少女,所有要说的话登时哽在了喉头,他愣住了。
常绿早就愣住了。
在萧愁刚刚出声说话的时候。
四捕都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常,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只见常绿寻着声音跑到了萧愁的面前。
她站在那儿,面对着萧愁,道:“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萧愁没有应声。
常绿又道:“对不起,但是……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萧愁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可以。”
常绿得到了允许,脸上便露出笑颜,伸出了右手,慢慢地摸上萧愁的脸颊。
萧愁的身体僵硬着,完全不能动。
“真的是你!”常绿高兴得叫了起来,“恩公叔叔,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师父他们的朋友吗?”
她拉着萧愁的手,兴奋得几乎没跳起来。
萧愁直挺挺站在那儿,只觉额头都是虚汗。
而常绿开心了好一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奇道:恩公叔叔,你怎么不说话?你……你还记得我吗?”末一句的语气透着紧张与期待。
萧愁道:“我……”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一阵声响,那是几个少年的脚步,还有一个雀跃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绿小绿,我们回来了!集市上可好玩了,你不跟我们去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们和小锋给你带了有好吃的!”
一边说,五个少年一边进了院门。
常锋脸上带着笑,向常绿所在的方向望去,霎时间,他身体一僵,脸上神情登时一变,瞬间快步向常绿跑去。
常绿还拉着萧愁的手,回头笑道:“小锋,你知道,我找到——”她喜悦得一时竟忘记常锋听不见她的声音。
而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常锋蓦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拦在她身前,一双眼睛盯着萧愁,面容紧绷着。
常绿奇道:“小锋,你怎么了?”她顿了顿,还是欢喜地拉起了常锋的手,在他手掌心上写下了几句话。
常锋的表情再次变了。
那是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看了常绿一会儿,再转头望向萧愁,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呼吸声有些沉重,旋即握紧常绿的手,头也不回地带着常绿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铁手道:“小锋——”
常锋已带着常绿跑得没影了。
铁手与冷血对视一眼,追了出去。
萧愁还在原地,动也不动。
无情在这时推动轮椅,与追命一同到了萧愁的身边,只见萧愁的身体不但僵硬,还轻微地颤抖地。
追命拍了拍他的肩。
萧愁低着头,低声吐出一句话:“你们现在知道了……我,罪无可恕。”
作者有话要说:
“夫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管子》
“宪令著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韩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