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越来越淡,追命边说边走。
往酒楼的方向走。
那两人想反驳,然而不敢重返酒楼。
追命的脚步很沉重,一步步地走在野Cao地上,但走得不慢,与以往一般快。他负着手,脸上的笑容尽褪,眼中的沧桑更浓。
直到快回到酒楼,三剑一刀僮都跑了出来,故意冷着脸,左右一瞧,大声嚷嚷道:“刚才那两个人呢?敢造谣我们二爷,我们还没骂够他呢?他就跑了吗?”那声音,在酒楼里的人想不听见都难。
追命这才笑了,小声道:“你们太假了,这演戏的本事,连你们公子一半都比不上。”
四僮低低笑,道:“这本事当然比不上公子和三爷您了。”
追命道:“你们怎么来了?”
叶告道:“给三爷您送酒啊!”顿了顿,“不过现在这酒,三爷您恐怕是喝不成了。有一件事,我们本来想跟公子说的,可酒楼里的人太多,我们不知道说了合不合适,所以来找三爷。”
追命才不管为什么现在这酒喝不成了,径直从叶告的手里拿过酒瓶,而后将酒液往水囊的暗囊里倒,瞧了瞧四僮手里拿着的各种糖与点心,一面笑道:“难怪你们自告奋勇要帮我打酒,原来是想给自己买糖。”
四僮一见追命的动作,都吓呆了,连忙抓住追命的手,绝不让他喝一口,齐齐道:“三爷,您没听见我们跟你说啊,这酒不能喝!”
追命的手被他们紧紧抓着,心中暗觉好笑,问道:“为什么不能喝?”
陈日月道:“酒楼里那些人好像有点问题。”
追命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随而悦然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啊?不错不错,有长进。”
四僮闻言俱一愣。何梵道:“三爷,原来你也看出来他们有问题了啊?”
追命道:“不然你以为你们家公子为什么要把客人都赶走?”
陈日月恍然大悟,道:“公子把他们都赶走,是怕待会儿打起来了,不好保护他们?”
追命道:“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吗?”
何梵道:“不是给二爷和四爷出气吗?”
追命沉默了会儿,旋而,挨个给了四僮一人一个爆栗,道:“在你们的眼里,你们家公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四僮抱着脑袋,委屈低下头。
只片晌,白可儿忽抬起头,正色道:“可是在那几个人眼里,公子就真的变成了不讲道理的人了啊。”
追命默然着许久没有言语,随而才道:“你们跟了你们公子这么久还不知道吗?他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可是,自己很在意。追命苦笑着在心里想,明明清楚之前什么话都不说最好,可最终还是忍不住在那两人面前替无情铁手冷血讲好话。
陈日月郑重道:“我们知道,无论是公子和三爷您,还是二爷和四爷,您们都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但我们在意啊。我们不想他们误解您们。”
追命揉了揉陈日月的脑袋,笑道:“就你嘴甜最会说话。”又问道,“怎么看出酒楼的人有问题的?”
白可儿道:“我们去厨房的时候看见有一个厨子切菜时用的是刀法,而且是很高明的刀法。”
追命一怔,道:“就这个?”
叶告道:“还有,我们多看了那个厨子几眼,他也看我们。我们总觉得他眼睛里有敌意。”
追命依然道:“就这个?”
叶告道:“还、还要什么?”
追命叹道:“我还以为你们真的长进了呢,原来你们发现的线索都是那个人故意给你们提供的。”
何梵诧道:“故意?”他很是不服气,“这怎么可能?”
追命说道:“若不是故意,他特地选在你们进厨房的时候为你们表演他的刀法?就凭那些小二在我们面前的表现,我相信那厨子也绝不会这样傻。”
陈日月道:“可他为什么要故意啊?挑衅?”
追命沉吟着道:“挑衅么?不太像。”摇了摇头,“别什么事都问你们三师叔,我也猜不出。”趁着四僮不注意,他终于喝了一口酒,“走罢,回去了。”
四僮一惊,呆了,道:“三爷您……”
追命笑道:“酒楼里的人有问题,这酒可没有问题。”
四僮总算放下了心,随后立刻异口同声问:“那这些糖和点心有问题吗?”
追命想了想,道:“有问题。”
四僮齐声道:“啊?”
追命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一本正经道:“吃多了,蛀牙。”
说完一笑,迈步走了。
此时此刻,长风酒楼里只剩下了无情这一桌人,大厅里越发寂静起来。因为无情适才的发怒,而今无人再敢开口。
薛纲在笑,不知从何时起,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畅快。
然而,在如今这个时候,他的笑未免太过于不合时宜。薛霜行咳嗽几声,想提醒一下父亲注意形象,可薛纲似乎混然不觉。没奈何,薛霜行只得开口:“爹,您想什么呢?”
薛纲笑道:“想到了你二叔。”
薛霜行道:“二叔……”悄悄看了无情一眼,“您怎么想到他了?”
薛纲笑道:“霜行啊,当初有人来抓你二叔,非说你二叔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结果啊,现如今啊……”
现如今,怎么样呢?当初,要抓捕薛绝的人是无情;现在,被爆出j-ian污了有夫之妇的人是无情的师弟。薛纲话里的冷嘲热讽,谁都听得出来。连薛霜行脸色亦是一变,道:“爹!”
薛纲不在乎。
他胆小懦弱怕事,可一旦遇上与薛霜行和薛绝有关的事了,他什么都不在乎。薛绝的失踪至今是他心头最大痛事,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可以嘲讽无情了,他可不愿意放弃:“有些人,自以为正义,可是啊——”
薛霜行听不下去,打断道:“爹爹!”不管铁手与冷血做了什么,薛绝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
穹空帮众弟子心中更急:之前那两名男子只不过在无意中说了铁手和冷血的坏话,就让无情迁怒了整座酒楼的客人;而今无情会不会直接用飞刀让帮主的脑袋搬家?
无情淡淡道了一声:“薛帮主。”
薛纲梗着脖子道:“怎样?”
无情道:“当日为令弟之事,我闯进贵帮,很抱歉。”
没有人能想到“很抱歉”这三个字能从无情的嘴里说出来,众人都一呆。
无情接着道:“我晓得薛帮主是什么意思。可是,我二师兄有没有做了传言中的事,且不论;我四师弟有没有包庇,且不论;我只想请问薛帮主,难道在你的眼里,就因为有其他人做了与令弟相同的事,令弟的行为就正确了吗?难道每个人杀了人,只因世上的杀人凶手不止一个,他就可以沾沾自喜了吗?”
薛纲被说得呐呐不能言,道:“我……大捕头,对不起。”他本不是恶人,可道了歉以后,还是心有不甘,“铁二爷和冷四爷那事可能是有误会,那大捕头可有想过,舍弟的事也是有误会?”
无情道:“误会么?那薛帮主你可敢说,你绝对相信薛绝?”
薛纲道:“我……我……”
无情道:“我敢。“他一字一句,“我敢说,我相信我二师弟和四师弟绝不可能做任何一件有违道义有违良心的事。我不但敢这样说,我还敢在心里这样想。”
第164章 第 49 章
追命与三剑一刀僮前后回到酒楼的时候,菜已上了一大半。
满满一桌,卖相倒是好看,更重要的是新鲜,一看就是才做出来的。追命落座,漫不经心尝了一口,才咽下去便亮了一亮眼睛,这饭菜的味道还真不赖。三剑一刀僮吃了几口更觉欢喜;神侯府的厨娘是有名的,因此一旦与公子在外办案,在饮食方面便没法像在家那般如意,可这家酒楼的饭菜竟完全不输家里的味道。
不再有人说话了,昨儿每个人都累得紧,此时面对如此美味,只恨不得狼吞虎咽。吃着吃着,白可儿却忽然想到什么,动作变慢了;而不过一会儿,陈日月同样放缓了咀嚼的动作。
薛霜行在此时忽道:“奇怪,以前偶尔也来这家酒楼吃饭,怎么感觉今天饭菜的味道不一样了。”
追命率先问道:“今天的味道是好是坏?”
回答追命的不仅仅是薛霜行,还有许多穹空帮弟子:“比以前好多了。”
听大家伙说到这里,一直沉吟着的陈日月与白可儿突然停下了筷子。何梵与叶告还在吃;陈日月撞了一下叶告的胳膊,何梵离他有点远,他撞不到,于是很不开心且十分小声道:“还吃?吃什么啊你们?”
叶告莫名其妙抬起头,刚想发作。陈日月继续低声道:“这家酒楼的小二厨子都有问题,你们不知道吗?”
何梵轻声道:“可是公子和三爷不是都在吃吗?说明这些饭菜是没有问题啊。”
白可儿压着声音道:“是。但你们想想,听他们说的话,这长风酒楼一直都有,说明如今这里的小二和厨子都是别人假扮的,而真正的小二和厨子说不定现在都很危险。可是——你们见过哪个江湖中人有这么好的厨艺,能将菜做得比真正的厨子做的还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