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霜行道:“我本来也不太信这个家伙,可是他说他现在与浮生楼在一起,什么回仙教他早不想干了。我听他的话,倒确实有几分真。”
追命道:“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薛霜行道:“梁先生说得是。梁先生,我们还是先回去,万一待会儿何火况来了这儿,被他发现我们在这儿就糟糕了。”边说边走出门。
窗外墙角边的何火况立刻往旁一躲;追命与薛霜行则一起走出了房间,越走越远,背影渐渐看不清。
何火况走了出来。
许久许久,何火况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嘴里才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温子非!”
月光很亮,晚风很凉。
这声恨不得杀人的“温子非”,追命是听见了的。
因为追命就在房顶上。
只有追命一个人在房顶上,薛霜行却是真的走远了。追命不清楚何火况的功夫究竟如何,不能保证凭薛霜行的轻功藏在近处,一定不会被何火况发现;但追命可以保证凭自己的轻功无论藏在哪儿,都一定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追命就躺在房顶上,看星星看月亮,听何火况说话。
可惜何火况接下来不再说。
追命等得肚子都饿了,在心里叹口气,随风一掠离去。
偏院杏花树之下,薛霜行等了追命也有很久。
追命飞到她身后,拍拍她肩。
薛霜行吓了一跳,赶忙回过了头望去,见是追命,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三爷,怎么样?”
枝头的杏花白里带一点红,在月光的照耀下十分好看。追命望着这些杏花,道:“他信了。”
薛霜行其实有一点不明白,不由又问道:“一切都如大爷和三爷所料,可是……可是他信了之后呢,我们接下来又能怎么办?”
追命的目光始终就没离开这些杏花,道:“他信了,以为再没法骗我们,而我们还做好了准备对付他们,薛姑娘你说,他们会怎么做?”不待薛霜行回答,追命立刻又问起一句无关的话,“姑娘,这些杏花,我摘一点,你没意见罢?”
薛霜行一愣,随即道:“当然没意见。”顿了顿,她又回答追命前一个问题,“他们会提前主动对付我们?”
追命手里捧着杏花,闻言一笑,道:“这打架啊,我和我大师兄是最不怕的了。”
夜还不算很深,回到无情的客房时,房里说话的声音挺大,一听便知是三剑一刀僮在笑闹。
推开门,四僮在吃馄饨。
抬头见追命回来了,四个少年一个比一个兴奋,齐声笑道:“三爷!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给您带了馄饨,您要再不回来,你这碗就该冷了,我们还得想办法给你热。”
高兴归高兴,少年们每次叫“三爷”时都足够小声。
追命走进了房间,关上门,一边问:“馄饨哪儿来的?”一边瞧瞧窗边的无情,“大师兄,那东西你研究出来了吗?”
无情淡淡道:“有了头绪。”
追命道:“你吃饭了吗?”
陈日月抢先回答:“三爷,公子要没有吃,我们敢先吃吗?”又说道,“这些都是我们刚刚到街上买的。穹空帮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看,厨房也不准备晚饭,我们只有到街上去买。”
追命看了他一眼,道:“可我还没有吃,我看你们四个都吃得很好啊。”
陈日月嘻嘻一笑,道:“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他三爷你回来啊。”
追命笑着没再理这几个孩子,走近了无情身边,将手中花儿都倒在了窗边桌上,叹口气道:“你都吃了,看来我白费心给你带这么多花了。”
无情闻言,目光终于从所画阵法图上移开,看看了花儿,又抬头看了看追命,道:“怎么样?”
追命道:“一切顺利。”
无情颌首,随手拈花一朵放入口中,道:“你辛苦了。”
第174章 第 59 章
雀儿将温子非从昏睡中唤醒。
睁开了眼睛,日光直直从树间投s_h_è 下来,他正躺在一处密林的Cao地之上。一个二十来岁的汉子坐在他身边,右手握一把匕首,拍拍他的脸颊,头句话便道:“醒了?那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解药?”
温子非转动眼珠,瞧了瞧密林四周,人很多,都坐着或站着,只有树那边还躺了一个人,脸色发青,是中毒的表现。
温子非终于记起来了,他吐出了一句话:“你们都是谁?”
汉子哼了一声,道:“行,就告诉你无妨,反正你也要死了。你听清楚,我们是浮生楼的人,你的命是别人要的,我们只是拿钱替人办事,你死了别恨我们。”
他们从不介意在自己刺杀目标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份。毕竟,一旦身份说出口,亦代表对方离死不远。死人,就算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关系?
温子非喃喃道:“浮生楼……我知道了,你们的雇主是薛绝,他怕我们对付他,所以找你们买了我的命。”摇了摇头,“不对,他哪儿来那么多银子请得起你们?”
汉子道:“你不用关心这个,早点交出解药才是正经事。”
温子非冷哼道:“你刚才不是说我马上就要死了吗?那我就干脆多找一个人陪葬,也挺好。”
汉子也冷笑,匕首贴着他的脸颊划过,道:“是吗?那我会让你在死前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温子非闻言即打了个哆嗦,心中不由生出冷意,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之际,忽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项争,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被唤做“项争”的汉子当即转过了头,站起身,脸上神色有些惴惴,想了想,随即往男子的身边跑去。温子非也偏了头望去,只见那男子大约三十来岁年纪,一身黑衣,腰间挂着刀,黑柄黑鞘。
项争站定在男子身边,低声在男子耳边道:“萧大哥,我知道浮生楼的规矩,只杀人,绝不能折磨人,可是……可是为了让他交出解药,我们总得吓吓他啊。”
萧愁低头看自己的刀,没言语。
过了会儿,萧愁转身,径直到了温子非的面前,开口就道:“你能走路吗?能就跟我走。”又吩咐其余人道,“你们都不要跟过来。”
看起来,似乎萧愁就是这儿的老大,他的话,无人敢不听。温子非倒是想不听,然而转念一想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只得跟着去了。
密林宽而曲折,才几转就让人昏了头,两人停在树林出口。萧愁叹口气,道:“解药拿出来,我放你离开。”
温子非万没想到对方会出说这句话,一惊之下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萧愁道:“我说,你给解药,我放你离开。我既然已带你来了这儿,就绝不骗人。”
温子非不敢相信,又不愿放弃活命的希望,半晌道:“我凭什么信你?”
萧愁道:“凭你不信我,你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活命。”
温子非狐疑道:“浮生楼也可以随便放过刺杀目标吗?你就不怕你回去以后你的老板罚你?你就不怕我回去以后带人杀你?”
萧愁无谓一笑,道:“反正我已是要死的人了。”
这话更令温子非摸不着头脑,他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萧愁身体健康,不像是有伤或有病的人啊?
但这是一个机会。
温子非绝不愿意放弃的能活命的机会,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摸出两个药瓶,递给萧愁,道:“白色药丸吃两颗,半个时辰后红色药丸吃一颗。”
萧愁闻了闻这药,点点头,与他指明一个方向,道:“你走罢。”
温子非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比豹子还快,只怕萧愁反悔。
萧愁站在那儿没有表情,更没有动。
良久,回身,萧愁看到了项争。
项争瞪着眼,道:“你放他走了?”
萧愁默然。
项争道:“为了让他交出解药?”
萧愁道:“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不过,还有别的原因,那是我的私心,与你们无关。”
项争道:“什么私心?”
萧愁道:“我不能说。”
项争苦笑道:“你从来不愿骗我们。”
萧愁淡笑道:“我当然不会骗我们。”
项争道:“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杀无情和穹空帮吗?”
萧愁道:“你们不可能是无情的对手。”
项争霍然叫道:“你若出手,或许能胜!”叹气停了会儿,才又道,“在酒楼,你一直待在厨房没动——为什么?如果你出手,我们是有些机会的!”
萧愁的语气依旧很淡,道:“没有这个机会,你不要小看了无情。而且,就算杀得了无情,还有铁手追命冷血,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这三个人的对手。其实,楼主就不该接这桩生意。”
项争道:“但楼主已经接了,我们就只有执行。”他咬紧了牙齿,“即使死在四大名捕手里,那也比不遵楼主命令,毒x_ing发作受折磨的强。”
萧愁立刻道:“不会的。”这三个说得相当之快,快得项争都怔了怔,随而萧愁却一停顿,许久之后道,“只要我活一天,就护你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