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也会救人吗?
冷血冷峻道:“他们还没资格杀你!”
韩律更听不懂,却发觉了一点生的希望,惊喜道:“四爷的意思是愿意放我一条生路了?”
冷血决然道:“你是早该死的人,谁也没资格放你。”
韩律怔了一下,品味冷血的话品了老半天,品不出他的意思。只听出一点:自己是早该死的人。
没错,自己是早该死的人了。
韩律哀叫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你既不愿放我活命,为什么又要在刚才救我?为什么不让他们杀了我,或者你直接杀了我!你是冷血啊,你干脆杀了我啊!”
他怕死,可他越发觉得,这样等待着死亡地活着,甚至比死更难受,有什么意思!
冷血反问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救你?”
韩律再次怔住了,说不上来,想了想喃喃道:“若是铁二爷救了我,我倒不奇怪。四爷你……你竟然会救我,我想不到。”
冷血忽而一笑,道:“救人的事一定得我二师兄做,我就不能做吗?”
冷月的光如结了冰的水又落在冷血脸上的那一道血痕上,刹那儿间,说不清他像鬼还是像佛。
冷血低头看自己伤口的血块,继续冷静甚至冷漠地道:“我是捕快,便不能见人在我面前随便杀人,更何况你是为救韩绪而来。你的罪,律法有权力杀,我也有权力杀,他们还没这个权力。”
韩律蹲坐在地上,觉得自己完全搞不懂冷血,搞不懂这个他听说过无数次的嗜杀的捕快。冷血也不再与他废话,转头望向那一弯浅金的月钩,冒着寒气的月钩。
他终于有了时间去想。
二师兄到哪里了?是否已与韩绪平安到达云钟寺?
人走得很慢很慢,一步步踩在雪地上,才一会儿足迹又被覆盖,他们只能走得这么慢。幸而身上的血都已被冰冷的寒风所凝固了,不会再有血珠滴下来,敌人便不会顺着血迹找到自己与韩绪。
铁手和韩绪再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苍华山脚,而云钟寺在苍华山上。韩绪到底在秦州生活了不少时日,云钟寺是秦州城郊最著名的一座寺庙,他也曾去烧过香,自然知道路线。这是一座相当陡峭的山,两人都觉得有些累,决定先寻个地方坐下。
韩绪时刻注意着铁手的状态,心中越发埋怨自己,明知铁手不会同意,还是含着眼泪道:“铁大哥,你真的不要再管我了,你先去上山罢。如果你没事了,你再来接我。”
铁手摇头道:“这是孩子话,又来了。可惜现在我没有管你,而是你在管我。”寒冷已经麻木了他的痛感,他笑了笑道,“我和你现在都没有武功,但我有伤,你没有。我若体力不支,还须你的搀扶。这会儿你让我一个人上山,是想我待会儿累死吗?”
韩绪急道:“不是的,我——”
铁手笑道:“他们应该追不上我们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之后再一起走罢。”
韩绪无奈托着腮,又问:“冷大哥真的不会有事吗?”
铁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望向了天边寒月,说道:“突围出去对四师弟来说不会是难事,只是……韩律体内有司赢所下的觅踪蛊,只要四师弟与他一起,司赢必会知道他们的行踪……”
听到“韩律”两个字,韩绪扭过了头,不想再听,道:“那冷大哥一个人走不就行了?”
铁手喟然道:“但我想四师弟是不会一个人走的。”
韩绪不解道:“为什么!”忍了又忍,把一些话咽了下去。
铁手看着他,沉吟道:“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韩绪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是、有关我父亲的事吗?”
铁手颌首道:“你要节哀,令尊已经去世了。”
韩绪心中一恸,眼中已s-hi了,良久才道:“我早该猜到的,可是我一直不愿意去想……”他的拳头起了青筋,咬着牙齿一字一句,“是谁杀了我爹爹?是韩律?”
铁手微微摇首道:“韩律只是他们的一个傀儡,令尊的死牵扯到很多人。”略一停顿,旋即柔声道,“你很恨韩律?”
韩绪道:“你难道要我不恨他吗?”
铁手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和立场要你不恨他。你恨他是应该的,我只是希望你的内心不要全都是仇恨,这不是令尊所希望看到的。”
韩绪眼眶里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铁手温和道:“你今年十五了是罢?夫子言十有五而志于学,那是长大成人的年纪了,要学会坚强。”
韩绪擦干净眼泪,努力地点了一点头。
铁手叹了口气,他明白韩绪心中的痛苦不是两三句话便劝慰得了的,只道:“当然,你放心,天道循环,谁是杀令尊的凶手,我们也绝不放过。令尊的仇,我们会报,令尊的遗愿,我们会完成。”
韩绪怔怔看着铁手,忽道:“铁大哥,你和冷大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认识的啊。”
铁手笑道:“谁说不认识?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天了,还不算认识吗?”
韩绪道:“可是,可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他低着音,“你和冷大哥为什么要接我的镖呢?就为了那一文钱吗?”无论如何韩绪是不会相信的。
铁手道:“我和四师弟接你的镖,什么都不为,只为两个字,正义。”停顿片刻又道,“令尊为了这两个字付出了生命,那么接下来该换我们为它付出,因为这是这个世上不能缺少的东西。”
说着铁手缓慢站起了身,道:“休息够了,我们上山罢。”
第110章 第 28 章
这样寒风嗖嗖的天,除了一钩月和几枚星子总不畏冷,每夜里准时出现,还有谁肯在天黑以后出来走一走呢?有例外的。小小一座山,竟围了许多人。
为了杀一个人。
司赢到达后所问的一句话是:“冷血在山上?”
风平川赶紧道:“还有韩律,他们一定都逃不下山的!”
司赢笑得瘆人,道:“他们都逃不了,那铁手呢?”
黑白无常心慌无比,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司赢叹道:“算了,铁手和冷血要是这么容易对付,就不是铁手冷血了。你们觉得,铁手会逃去什么地方?”
秦百岩思索道:“他这会儿没有功夫,跑也不跑不了多远的。”
风平川奉承道:“在秦州,有谁能解了司爷你的蛊呢?只要铁手没有内力,还不是废物一个,想抓到他,不难。”
司赢轻轻自语道:“也是没人能解我的蛊……”脸色忽一变,“糟了!派一队人,去云钟寺!”
铁手和韩绪走到了山腰。山不高,但陡得很,加之雪又未除,铁手和韩绪费了老半天的力气才慢慢爬上山顶。
天将亮未亮,一座寺庙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若是在春暖花开或盛夏叶繁的时节,寺庙定会隐匿在万木苍翠之中,煞是好看。然而此时,只剩下好些枯木在寺庙周围,映衬着寺门横匾上“云钟寺”三字愈发寂寞。
铁手趋前敲了敲门。他敲门向来不急不缓,十分有礼节。
不一会儿,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个青年僧人,问道:“两位施主,有事吗?”
僧人们总要在天未亮的时候起床做早课,可哪儿有施主在天未亮的时候来寺庙拜佛烧香的呢?青年僧人好奇询问,一边将手中灯笼往前照了照,照见对面两人身上的血,登时吓了一大跳,惊道:“你、你们……”
铁手不便解释什么,只先打了一个问讯,合掌道:“小师傅有礼。在下是来找人的,敢问贵寺玄空大师可在?”
这一个问讯相当正宗,非是佛门居士不会有如此规矩,倒把青年僧人的恐惧消减了三分。再举目认真端详了说话之人,只见其相貌堂堂,气度非凡,恶人似不会有这般的相貌与气质。恐惧之心再消减了三分,青年僧人道:“施主找我玄空师兄吗?请进。”
他侧开身,让铁手和韩绪进了大门,随后带他们到了后院。
后院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僧人正在扫雪,十分专注。直到那青年僧人叫了一声:“师兄,有施主找你。”
扫雪的僧人闻言才抬起头。
青年僧人上前做了介绍,道:“这便是我玄空师兄了。施主与我玄空师兄是认识吗?”
玄空只看了铁手与韩绪一眼,立刻抢先答道:“师弟,这两位施主既是来找我的,就让我来接待罢。师弟你不是还有早课吗?”
青年僧人想了一想,又看了几眼浑身是血的铁手,越看越觉得这人气宇非同寻常,平生仅见,应是良善之辈,遂点点头,告辞离去,自去做他的早课。
后院里只剩下三个人,玄空倒不再扫雪了,紧紧盯着铁手和韩绪看,竟好像是要把他们身上看出个窟窿来。
铁手双掌合十,见礼道:“请问大师——”
一言未落,扫帚猛然袭来!
玄空手中的扫帚猛然向着铁手袭来。铁手一怔,下意识地伸手一挡——他的手可断石碎金,一把扫帚碰上他的手必毁无疑,然而才伸到一半,他又忽然放下。
扫帚结结实实打在铁手的身上。
玄空问:“为什么不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