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别空不置可否地道:“那就好,天说黑就要黑了。”
铁手不接任别空这话,却忽地反问了一句:“任道长与李潜飞可是旧识?”
任别空立马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和刺客是旧识呢?”
铁手紧接着问道:“如此说来,任道长是没有见过李潜飞的样子了?”
任别空想了想,道了声:“嗯。”
铁手皱皱眉头,很是着急地问:“这就难办了,我不认识李潜飞,任道长也不认识李潜飞,我们怎么抓他?”
卢元玮c-h-a口道:“有画像啊!有看过他的人,画了画像!”
铁手笑道:“我能看看画像吗?”
卢元玮看了自己师父一眼,见他没有反对,遂拿出画像递给了铁手。
正在此时,杨齐进了门。
根本不待任别空与铁手问什么,他劈头一句就道:“原来这个李潜飞果然藏在我庄里!刚刚找到他,他还差点伤了我一个兄弟!他娘的,任道长、铁二爷,我把人交给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杀一下他的威风!”
任别空闻言竟是懵了一会儿,少倾之后,他想对方是怕了罢,当即笑道:“看来我还真是误会杨庄主了?他人呢?”
一旁角落,被众多士兵看守着的妇人与少女满脸不解。
杨齐挥了挥手,刹那间,许多个山庄弟子押着一个低头的文士进了大厅,人影重重,不但看不清这个李潜飞的模样,连他的身高都隐藏人后。
任别空本来满心欢喜,见状脸色一凝,道:“杨庄主,他连头都不能抬了吗?”
杨齐叫屈道:“他不抬头,于我何关?”
任别空又一笑,笑得倒是令人不寒而栗,道:“好,我就起亲眼看一看他到底是不是李潜飞,如果不是——”
说完当即起身,他向着李潜飞走去,山庄弟子们自然而然给他让开了路,任别空右手伸出,一捏李潜飞下巴。
没捏到。
李潜飞已出了手!
五指并拢,左手幡然,掌风,剑招!
任别空猛然意识到不对,尚在半空中的手已然变了招,蓦地挡住了李潜飞的掌剑,随后拂尘霍地一甩。
李潜飞右手已拔出了剑!
剑是从他身旁鱼雁山庄弟子的腰间拔出的,然而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拔出这把剑的,世上竟有这种拔剑法,将剑拔得这般之快?
拂尘剑对上了无鞘剑。
任别空一剑刺出,剑尖距离李潜飞身体只有一寸,李潜飞不避。
他可以避,他却不避,手中剑如流星,飞快,不停顿。
一刹那儿过后。
任别空的拂尘剑刺中了李潜飞的右肩,李潜飞的无鞘剑架上了任别空的脖上。
拂尘剑中蕴有内力,李潜飞的肩在流血,唇角亦有血丝。
但他握剑的手依然有力。
剑笔直,吻着任别空的颈,纹丝不动。
霍然,只听一声大喝,铁手高声叱道:“李潜飞!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还敢伤害任道长!”
随着话音而出的是铁手的掌。
掌风猛地打过去,几乎是惊天动地,李潜飞眉头瞬间一皱,“啊”的叫了一声,像是极痛苦的样子,而同时拂尘剑受到波及,竟也立即碎了,只余下剑尖还在冷血的体内。
不愧是惊天动地的一掌。
铁手还要发第二掌。
李潜飞刹地叫道:“铁手!你的手再敢动一下,我现在就杀了任别空!还有你们——”他的目光冷冷扫过无数士兵,“再进一步,我立马就杀了你们的任道长!”
士兵们面面相觑,神色紧张,不敢再动。
铁手也仿佛很为同僚感到担忧似的,立刻停下手,怒道:“你快放了任道长!”
李潜飞冷哼了一声,却不再与铁手说话,目光斜斜一盯杨齐,愤然道:“杨齐,你既对我不仁,那也就休怪我对你无义了!”
空着的左手倏地打向一个角落。
打的竟是杨夫人与杨小姐!
许是受了伤的缘故,李潜飞这招掌剑虚而无力,可铁手似乎还是生怕他会对杨夫人与杨小姐造成不利,一掠至角落,双掌几拍,周围数个士兵都觉胸口一痛,不由自主后退了许多步,铁手已稳稳站在地上。
稳如泰山,气势如泰山。
铁手护在了杨夫人与杨小姐的身前,叱道:“李潜飞,你居然还想对杨夫人和杨小姐动手吗?”
李潜飞冷笑一声,还未及说话,只见任别空脸色都已绿了,扬声道:
“什么李潜飞!他根本就不是李潜飞!”
铁手吃了一惊,忙忙拿出方才卢元玮给自己的那卷画像。
他看看画像,又看看面前的人,道:“这明明长得一样啊。”
任别空紧紧死盯着李潜飞,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盯出个窟窿来,然后一瞪铁手,道:“挟持我这人的剑招,铁二爷,你难道还认不出吗?”
铁手摇摇头,微微笑道:“铁某擅长的是手上功夫,对剑法实在是不熟悉,认不出。要是我四师弟在这儿的话就好了,他一定认得出来,可惜他现在在另一个地方办案。”
一句话将任别空堵死,任别空捏着拳头顿了半晌,才又道:“他不是李潜飞,他和李潜飞的身高不一样。而且,他虽然易容得不错,可眉眼与鼻子,还是有细微的差别。杨庄主,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人糊弄我?”
李潜飞浓眉一轩,冷冷笑道:“眉眼和鼻子不像?任道长,我们有这么熟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一个同伙?”
铁手立刻接道:“是啊,任道长方才不是与我说过,你并未见过李潜飞吗?这画像上可没画李潜飞的身高,要说眉眼与鼻子,大概画像上有细微差别,毕竟是画像,这很正常。我看他就是刺客李潜飞无疑了,不然怎么敢有胆子挟持任道长你呢?”
任别空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道:“你……你……”
李潜飞的口气淡然,漫不经心,徐徐地道:“你别太激动,你一激动,我的手一抖,你的脖子就见血。”
铁手忙道:“李潜飞,你且慢动手!只要你别伤害任道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罢!”
李潜飞干脆道:“爽快!我要你杀了鱼雁山庄所有人!”
铁手道:“你还想滥杀无辜?”
李潜飞怒吼道:“是他先不仁,我救过他女儿的命,他竟还忘恩负义,要把我交出来!”
话才一出,忽然便有个小声的声音小心翼翼传出来,道:“你说真的,我们只要杀了鱼雁山庄所有人,你就把道长给放了?”
铁手断然道:“不行!”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了在场所有士兵,眼神不冷不冽,但温和中有一种沉着,语气平和中有一种坚定,“现在事情真相都已明了,鱼雁山庄并未窝藏反贼,且忠心为国,而今竟还要受反贼的威胁。所以,谁要是敢伤害鱼雁山庄任何一人,我铁游夏第一个不答应!”
这话一出,有谁还敢表达反对?
任别空这时已冷静了很多,他的表情不再愤怒,反而有了点嘲弄,笑道:“我说这位,李潜飞,就叫你李潜飞罢,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右肩特别疼,一直疼到心口?”
不但疼,李潜飞右肩的伤口依然在不停流血,一滴滴溅在地上。
任别空笑道:“你坚持不了多久了,伤口如果不尽快处理,用不了多少时间,你会疼死的。”
李潜飞冷冷道:“在这之前,杀你轻而易举。”
任别空道:“那之后呢?之后你还想逃吗?你受了伤,要对付我这么多手下,怕是不能罢?而且还有铁二爷,你是反贼,铁二爷一定是不会帮你的。我没有说错罢,铁二爷?”
铁手正凝视着李潜飞右肩的那道伤口,没有说话。
任别空又道了声:“铁二爷,难道我说得有错?”
铁手徐徐道:“没错。”
任别空哈哈大笑。
李潜飞也笑。
是冷笑,是藐视的笑,是傲然的笑,是自信的笑,是不在乎的笑。
他的身体依然笔直,如他的剑一般直,说出的话更直:“那好,我就杀了你。大不了,你死,我也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信不信我干得出来?”
任别空当然信,别人说这话他不信,可眼前这人说这话,他不得不信:眼前这人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且已经做过无数次了。即使眼前这人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发白,额头的汗珠与右肩的血珠一起滴落下地,可也没见他的身体晃一下,他握剑的手晃一下。
铁手忙道:“李潜飞,别冲动!”
李潜飞目光冷冷,只接着自己的话道:“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我既然受了伤,就暂且放过鱼雁山庄,换一个交换条件,你跟我出庄,其他人都别跟着,等到了安全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你。”
铁手马上道:“好!我答应你!”
任别空道:“铁二爷,我还没答应呢。”
铁手道:“任道长,刺客可以以后再抓,但铁某现在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危,不然你若出了事,官家该多伤心啊。”
任别空叹一声,道:“好,我依了你们。元玮,你带人还守在这里,一步都不要动。记住,围在庄外的人也是一样,一步都不要动。”
随即,众人都让开了一条路,冷血押着任别空,一步步远离了所有人的视线。
过得一会儿,直到已看不见冷血和任别空的影了,铁手道:“我怕李潜飞对任道长下毒手,我想我还是要悄悄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