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纲与薛霜行已在此等候,不一会儿温子非也来了。做主人见状自然先客气地问了一句两位客人昨夜睡得怎么样?
追命的唇角浮上微笑,道:“好得很,多谢薛帮主关心。”
坐下来寒暄几句,追命再次率先道:“趁着无情不在这儿,我说几句话罢。”
众人目光看向他。
他正襟危坐,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慢慢道:“薛帮主昨日曾说,那些遇害者的尸体与疯了的兄弟们如今都在贵帮的别院,我想趁今儿还早,我们一起去别院看看。”
这话才说完,温子非第一个表示了不同意,道:“恕我直言,那些疯了的兄弟们都已讲不出什么有意义的线索,而尸体更是没法说话,见了他们又有何用?不如就直接守株待鬼,有我和梁兄联手,还怕什么?”
追命颌首道:“温兄之言也很些有道理。要不这样好了,温兄留在这里守株待鬼,我去别院看一看,若找不到什么线索再赶回来温兄的忙。”他一句话就将温子非顶了回去,又看向薛纲,笑着道,“薛帮主,况且我们若是去了别院,也能够避开无情。”
薛纲听见最后一句,立即喜上心头,道:“就依梁先生所言。不知温少侠的意思?”
温子非没办法地道:“还是我跟梁兄一起去罢。”
计划定了下来,片晌,薛纲却又发起了愁,默默自语道:“可是我们走了之后,该怎样跟无情解释呢?”
追命道:“干嘛要跟他解释?他是捕快又怎样,我们又不是他的犯人,难不成我们还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了吗?”
越说越大声,薛纲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赶忙道:“梁先生你小声点,你小声点。”
正在此时,无情的车轿滑动着滑轮于门外路过。
薛纲一惊,立刻起了身,望向门外招呼道:“大捕头。”
无情停下车轿,侧头道:“薛帮主有事?”
看无情这个样子,他应该是没听到梁三七方才的话?薛纲放下了心,道:“大捕头,今日我和梁先生与温少侠出外办些私事,你在鄙帮住着,有什么事吩咐鄙帮弟子就行。你看怎么样?”
其实以薛纲一帮之主的身份,他本没必要对无情如此低三下气,然而因为薛绝之事,他面对着无情总觉心虚。
无情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并不进门,似乎心不在焉道:“薛帮主是主人,成某是客人。薛帮主要做什么事,去什么地方,不必向我这个客人汇报。成某今日也有些事要办,暂时告辞了。”
三剑一刀僮心领神会,不待无情按动红颜机关滑行,他们已抬起无情的车轿离开。
穹空帮的院子很宽,到处都是走廊假山,绿意垂柳披下。无情与四僮漫步了一会儿,时不时有几个帮内弟子跟着他们,这自然是薛纲的吩咐,但每一个都自觉跟着远远的,没人敢离无情太近。
无情看着前方几株巨大的参天绿树,忽然道:“这样的地方太容易闹鬼了。”
三剑一刀僮呆滞了一下,公子什么时候信鬼神了?
可是之后无情再度无言,直到他们走出了穹空帮大门,准备向着大街走去时,四僮互相瞅瞅,由何梵开口说出了他们四个人藏在心里藏了一会儿的想法:“公子,也不知那个温子非要去什么地方,需不需要我们四个跟上他们去看一看。”
无情道:“不必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办。”
叶告闻言,那急x_ing子不由便上来了,道:“公子,您是怕我们被他们发现吗?那你派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三爷上次才夸过我追踪术进步了,肯定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无情当然不是怕他被人发现,但一听他这话倒是笑了,随即正色道:“他们去哪里不重要,现在我们要查一查袁州来许州后去了哪里。”
这也是正事,四个孩子马上点头接下军令状,无情感觉耳边清静了一会儿。
然而只有一会儿,叶告又忍不住说起了话:“公子,今天我们是不是可以给三爷写信,和他见面了啊?”
另外三个孩子立刻是啊是啊地符合。
这时他们已走到繁华热闹的大街上,无情颇为无奈地道:“怎么总提你们三师叔,就不想你们二师叔和四师叔了吗?”
四个孩子开口比什么都快,都不用大脑思考的,异口同声说出心里话:“怎么可能不想!”
白可儿喃喃道:“可是二爷和四爷不是不在许州吗?”
陈日月像个小大人地道:“四爷在家;二爷一个人跟任别空和那么多大坏蛋在一起,我真有点担心他。”
何梵瞪了他一眼,道:“二爷需要你担心吗!我就是想二爷,还想四爷。也不知道京城的事忙不忙,四爷多辛苦。”
一说起三位师叔来,四个孩子都没完没了,无情不打断他们。无情喜欢与这些孩子们相处,喜欢听这些孩子们天真无邪的话,无论说什么他都喜欢听;而一旦说起了铁手追命冷血,他更尤其喜欢听。
铁手与冷血如今不轻松。
一路上,铁手在明处,冷血在暗处,他们要跟着任别空,要想办法查清李潜飞的行踪,要对付源源不断而来的各种恶人坏人与找茬的。
而今的世道不太平,这一点两人自然早知道,以前也常在办案途中遇到一两个其他的小案子,他们顺手给解决了,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然则,若在途中遇到不是一两个别的案子,而是无数个别的案子呢?
偷、抢、伤人、放火……一个都不少,且铁手与冷血到何处,何处便出事。没有办法,他们都不得不管;铁手明里管,冷血暗里管,这人才抓进牢里,那人便又闹起了事,这样没多久,还真是让两人有点心力交瘁了。那就不管了罢?按他们的身份当然没问题,但若不管,那还是铁手与冷血吗?
即使手上有十万火急之事,中途遇到一个人摔倒,他们还是会扶上一扶,这是铁手与冷血之所以为铁手与冷血。
而扶完人后,那十万火急之事他们依然不会忘记,依然会解决得很好,这还是铁手与冷血之所以为铁手与冷血。
任别空与手下军士进了沿途一家茶寮。才坐下,卢元玮有些兴奋道:“师父,这回我们是真的甩掉铁手了罢?还有冷血,却不知他现在在哪里,不过我想他也不会有时间跟来了。”
话刚落,铁手施施然地走进了酒舍。
卢元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道:“铁、铁二爷,不是有个盗贼抢了老百姓的银子,你去追了吗?”
铁手点点头,走到任别空那一桌坐下,微笑道:“人已抓了,银子也还回去了。所以我担心任道长和卢兄这里的情况,忙忙赶来了。”
任别空口气冷漠地夸赞道:“二爷破案的效率很高啊。”
铁手道:“不算高,这些案子都不算破了。”
任别空道:“不算破了?这一路犯了案的犯人,二爷你可是全抓到了。对了,还有几个犯人听说也都进了大牢,却不是二爷擒获的,那不知是哪位擒获的呢?”
铁手不答他末句话,只道:“抓是都抓到了,可那些案子尚有疑点,便不能算破了。”
任别空笑道:“有何疑点?”
铁手沉吟了一会儿,随即认真解答:“这一,铁某以前出外办案也是常事,但还从未遇到如此大规模的并发案;这二,不是铁某自大,但除却极个别的犯人,大部分的人想犯事时都是要避着我与我大师兄三师弟四师弟的,而这一路呢,他们好像是故意要在我附近犯案。”
任别空哈哈大笑道:“说明他们不知二爷厉害!”
铁手看着任别空,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平和而坚定道:“在下的意思是,通常这种情况下,犯人的背后都有主使。究竟主使是谁,在下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一旦有了证据,在下既是捕快,便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人。”
任别空笑道:“我期待铁二爷的本事。”
铁手不再言语了,倒是柔声请那茶寮老板上一碗白水。这一路未免劳累,他亦须喝碗水解乏。只见他话音刚落,那茶寮老板向着铁手走来,手上却并未端水。
一步步,步伐有力,走到了铁手的面前,腰间抽出了一柄剑。
铁手打量他一会儿,笑道:“阁下是冲流门的宋骅宋门主?”
宋骅道:“铁二爷知道我名字?”
铁手道:“知道。我还知道宋门主用快剑,出手迅捷狠辣,因此外号又被称作小冷血。”
宋骅冷哼道:“我不喜欢这个外号!冷血算个什么?凭什么是我被叫做小冷血,而不是他被叫做小宋骅?迟早有一天,我会打败他,让他跪在我脚下,让天下人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比不上我!”
铁手始终温和的笑容没有了,不说话。
宋骅又冷冷道:“铁二爷,我们比一场罢。我虽然我更想和冷血比一场,虽然我知道你喜欢和人比武,但我们既然在这儿遇到了就是天意。我先打败了你,再打败冷血也不迟。”
铁手淡淡道:“我的确不喜欢和兄弟朋友以外的人比武——”他的视线微微一转到了任别空的身上。
任别空当即笑道:“看来铁二爷又有事了?不过我们相信二爷的本领,我们就在路上等二爷?元玮,我们先走,不要在这里给铁二爷添麻烦。”
话说完,哗啦啦一群军士站起身来,队列整齐,跟着任别空之后一齐往茶寮外走去。
铁手不理会他们,只冲着宋骅继续道:“不过,偶尔可以破例。”
这时候任别空等人已走到了门槛边儿,霍然,他们看见一个武士迎面而来,跨进茶寮,于此同时声音响起:“是谁想要跟二爷比武?先打赢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