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轰顶,亦然脑子一片空白。
他木然的跌落在地,手脚并用的爬到锦繁身边,从血泊中抱起锦繁,泪水不住的流下,仰天长啸惊得这座古城为之一颤。
他低下头来看着锦繁,胸前有剑伤,是谁?是谁伤了他!是谁!他为何又要挥剑自刎?为何不等他来,为何不等他来… …为何… …
前世他没能保护白羚,如今没能保护锦繁,亦然哭的那么绝望.. …
他是百灵之魂,静下心来,他寻问百灵,倾听百灵之声。[是谁杀了锦繁?]
唏嘘细语来自各个方向,声音不同。
[是你。][是你。][是你。]
我?亦然不解,怎会是我?是我杀了锦繁?不可能,不可能。突然亦然灵光一闪,曾经有一个人也顶着苗景平的脸来杀他,还害死了叶新… … 是他… …为何?
[他们说了什么!]亦然问着百灵。
细碎言语传进耳中。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没喜欢过,没喜欢过。]
[我一直喜欢金叶新,金叶新,金叶新。]
[别碰我,你太脏了。你说,你说,你说。]
[我要做掌门,掌门,掌门。]
[来生不要再遇到你,不要,不要,不要,太痛苦了,太痛苦了… …]
亦然泪如雨下,锦繁是因为绝望而自刎的,所以他没有等到他来,他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再遇到他… …
他死的是那么绝望… …
亦然低着头看着怀中逐渐冰冷的锦繁,轻声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没从没有。我们还小还在乞讨的时候,你总是会拿回糖果和点心给我吃,你说是好心小姐姐给的,我不信,曾经跟踪过你,我看你进了酒楼,那日还遇到了白纪。]亦然哭的呼吸困难,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哽咽的对怀中锦繁道:[你知道吗?白纪好难缠,我好不容易才甩开他,又回到了酒楼,在二楼一间紧闭的雅间找到了你,我从门缝里看到,看到… …看到一个老男人欺压着没穿一丝的你,你的表情是那么痛苦… …桌子上放着你常带回来的点心和糖果… …那天,我哭了,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后来咱们去了崎山,我努力的修行,我要保护你,我不要你再受别人欺负… …]
亦然被人薅着衣领一把提了起来,眼前是红肿双眼泪流不止的天辰,[王八蛋!怎么回事!!] 她一巴掌将亦然扇出很远。
亦然撞到墙上,无力的顺着墙慢慢跌坐在地,他一句话都不想说,静静的看着怒不可遏的天辰。
[你知道这七年锦繁为了救你每隔几天就会引丹出体为你修补灵魂吗!]天辰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怒冲亦然大吼。
亦然不知,但他知道引丹出体的痛,那种痛不欲生他曾经历过一次,而锦繁…经历了七年… …
[他为了救你,可以杀掌门,可以杀了天下所有人,你知道吗!]天辰痛哭流涕的嘶喊着。
亦然双手捂着脸,除了哭他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
天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的哭着… …
两人哭了一夜… …
清晨温暖的阳光照进小屋,亦然哭的泪水也干了,他红肿着双眼站起身,抛出逆月,将锦繁横抱在怀中。
[你要去哪?]天辰看着亦然静静的道。
亦然抱着锦繁轻跳上逆月,头也未回,[回崎山,无论白羚还是锦繁,他都是崎山的人。]
五十年后… …
[白掌门,许久不见。]着淡红色道服的俞伊明一边微笑着打招呼一边迈入掌门木屋,他身边跟着一个长像白净的少年,那是秦慕锦。
亦然放下手中正在书写的笔,起身迎他,[俞掌门此来是?]
[哦,慕锦即将大婚,我是来请你参加宴席的,还望白掌门能大嫁光临。]俞伊明笑的明朗,递给亦然一个红色的请帖。
亦然微笑回道:[好。]
[那我便不打扰白掌门清修,告辞了。]俞伊明向亦然拱了个手,慕锦向亦然鞠了一躬,两人便离开了。
亦然目送两人离开,打开大红请帖,恭请崎山派掌门人白墨灵来参加下月初六… …亦然没有看完又将请帖合上了,他走到窗边看着竹林随风摇动,发出“唦唦”声,五十年过去了,崎山派成了仙修第一派,弟子门客众多,如初也长大了,可以独挡一面,白纪喜欢四处云游,白路则成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长老,锦繁已经转世了吧,他想着。
锦繁死后他曾去太初观寻仇,但苏易文已经被苏思影逐出了师门,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苏易文,天辰人生的意义仿佛只剩下寻找苏易文,那日以后他们便再也未曾见过。
他慢步走向三道门侧院,现在崎山弟子太多已经扩建,但三道门还在那里,他一路走到三道门,路上遇到很多弟子向他施礼问安,他一一点头回应。
他轻轻推开红漆木门,手左十指上的掌门戒指熠熠生光,还是那四角青瓦小屋,屋顶四角还挂着那4只风吹不动的铜铃,他推门入屋,屋里仍然光线昏暗,他随手拿起一本□□再一晃,手上□□顿时着了起来,他又将燃着□□又扔向书架,瞬时火光四起,烈火熊熊燃烧,亦然退出小屋,站在院门处看着小屋慢慢化成灰烬,铜铃晃动,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哭声。
亦然慢慢的将红漆门关好,化为灰烬的小屋渐渐离开他的视线,以后再也没有人因此坠魔了。
他回到掌门木屋,左手撑在桌上,抽出逆月一剑剁下自己戴着戒指的十指,他又撕下衣服一角包扎了下,用下摆将逆月擦净收回。
亦然避开众人来到了他们4人曾经居住的侧院,自从亦然做了掌门,这个侧院就被封印了,除了他,谁也进不来,这里一切如常。
亦然端了盆水,将叶新的墓碑擦的干干净净,[如初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长的跟你很像,下山了一定会为祸人间,哈哈。]他边说笑着边擦。
然后他又换了盆水擦着锦繁的墓碑,手指滑过那光秃秃未刻一字的白色墓碑,他不知该刻些什么… …
亦然轻叹转身进了小厨房,他按着锦繁教他的做了一碗桂花羹,与锦繁不一样的是,他多加了一味调料。
他端着桂花羹走到锦繁墓前,靠着他的墓碑坐了下来,一边往嘴里送羹一边嫌弃,[嗯~ 我做的好难吃啊,锦繁。]吃完了羹随手将碗一丢,倚靠在锦繁墓碑上,[你转世了吧,你说,你不想再遇到我… …]亦然停顿了一下,嘴角有暗红色的血滴落在他纯白的衣衫上,血顺着衣衫纹理四散开来,就像桃花盛开般艳丽多姿,[可是我好想见到你啊… …我将自己封印在这里,你便永远也不会遇到我了,墨灵也再不会被人所用… 我也不会认你以外的第二人,… …嘿嘿… …]
他微笑着将头靠在锦繁冰冷的墓碑上,就好似他倚在锦繁的肩膀上,亦然静静的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 …手无力的垂下… …
桃花依旧开的茂盛,微风拂过,花瓣翩翩起舞,桌椅一丝灰尘不染,曾经锦繁坐在树下抚琴,亦然与叶新弈剑,白纪坐在凉亭中饮茶看书…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