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一吼,让萧长慧下定了决心,闭上眼睛使出了全身力气,她只感觉到有翻飞衣角打在她身上,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女人。
“哈哈哈……”萧长慧失控地大笑,回头看着离乾,“林惜死了,她终于死了,母后,长慧为您报仇了!”
离乾闪身到城墙前,扑下看,见慕容惜一只手费力地抓着一块外突的墙砖,他被紧揪的心脏这才重新跳动起来。将手伸到最长,他的声音都在随风颤抖:“阿惜,把手给我,快!”
闻言,身后萧长慧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女人竟然还没死!
指尖有血丝渗出,慕容惜看着一脸紧张的离乾,却突然笑了,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从这里掉下去才是她的归宿,才是最好的结局。她好累,她不知道该相信谁。
离乾惊慌摇头,柔声哄劝:“阿惜,你不要这样,把手给我好吗?”
“我恨你。”慕容惜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微微笑着,慢慢吐出几个字。既然想死,为什么她还放不开手,她在眷恋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离乾几乎是在恳求她,“上来之后我随你处置,就算是杀了我也无所谓。我求你,把手给我好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真挚,也许是底下的河水太过恐怖,慕容惜慢慢向他伸出一只手。
离乾立马将她的手握住,力道之大让慕容惜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他捏碎。
舒了口气,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离乾继续柔声指引她,让她将另一只手也递上来。“阿惜,别怕,我马上拉你上来……”
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慕容惜思绪已经有些模糊,她像是一个半睡半醒的孩子,别人怎么说她便怎么做。慢慢地抬起抓着石壁的那只手,向上递去……
然,这次没再被人紧握,相反的,原来被温暖包围的另一只手也陷入一片虚无之中。身体在急速地下落,然后是沉入冰冷的河水里。苦涩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空气被全部剥夺,急速流动的水流让她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脑中只盘旋着一个疑问——离乾,为什么要放开我?
城墙上,离乾修长的身躯顺着石壁缓缓滑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看着贯穿自己腹部的那柄利剑,吐出一大口鲜血。
萧长慧松开手,不可置信地抱着脑袋蹲下,她做了什么?拿剑伤了离将军,不,不是她干的,她只是不想让那个贱女人上来而已。
“阿惜,对不起……”离乾声音微弱,艰难地说完这一句,合上了眼皮重重倒地。
第三卷 王女归来 第一章 他不算什么
掉了漆的船只行驶在泛着白雾的河面上,太阳还未起身,远远看去,整只船就像是行驶在浩荡的黑暗里。
离得近了,甲板上星星点点的油灯又将周遭的雾霭逼退了下去,铁器磨削的声音隆隆作响,刮得人耳朵疼。
一个驼着背的老婆子拎了只竹篮出来,上面盖了层白布,白布下面是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这是大伙儿今天的早餐。正在收拾自己家什的汉子们闻见了香味,一窝蜂涌上来,三两下抢光了包子,寻了个地方掏出腰间的酒壶,开始享受今天的早饭。
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喝了口酒,将手里的打冰用的铁锤敲的叮叮哐哐,对一旁的另一个汉子说道:“你说,这锤子铁锹都磨得这么尖利了,咱这次能运回去多少冰?”
那个汉子抢过他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淬了一口:“船就这么点大,还能运多少?再说了,皇城的人金贵的很,不是鬼山的冰还不要。说什么鬼山的冰好,能养出雪莲。”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也能成金贵人?”
“你小子做梦去吧!就你那德行,就是砸冰人的命!”说着,他话语一顿,看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背影,穿着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裹着灰色的头巾,正在不停顿地磨着一把刀具。这汉子不由摸着下巴疑惑:“这婆婆救上来的人可真怪,没半点人气,话也不说一句,你说,她是不是个哑巴?”
“你管她呢,待会着了陆把她放下去就是,空出重量还能多载几块冰回去。”
“就她那纸片似的能抵几块冰重?”
这边的二人正将这奇怪的女人当作茶余饭谈,另一边,弓着背的老婆子已经走到了那女人身边,将一个包子递给她。“姑娘,吃点吧。”
慕容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礼貌的回过头轻声应话:“多谢,但我真的吃不下。”言语间,见老婆子一双混浊的老眼始终盯着自己看,不由地把头埋低些。
“多好的一个姑娘……”老婆子将包子塞到她手里,转身回了船舱里,一边念叨着:“我再去找找伤药,说不定能治好。”
慕容惜的身体僵了僵,手指抚上右脸,那里有一小段不平坦的肌肤。纵使她不照镜子也知道,她现在一定很丑。阿婆是在一个中午发现了飘荡在河面上的她,救起来时,听说整张脸都被河道沿途锋利的石块划伤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好在阿婆悉心照料,那些划痕结了痂,脱落了,现在只余浅浅的红印。
只有右脸上的这一道伤,因为伤口太深,愈合不了,成了一道丑陋的伤痕,像是对她过去的印证,无时无刻警醒着她,从百米城墙上坠落却仍然活着,面目全非,苟延残喘。
蓦地释然一笑,一阵凉风吹过,拂起白色的薄雾,将慕容惜整个人吞没在其中。留疤也好,一棵树最坚硬的地方不也正是它的伤疤吗?
阿婆在屋内寻了膏药出来,看见那个女子隐没在江雾里,一片迷茫之中,只有冰冷的目光让自己心底觉得莫名一寒。
慕容惜起身,开口问她:“阿婆,这船真是行向鬼山吗?”
老婆子拿着膏药愣愣答道:“哪是行向鬼山啊,不过就是停在在它周遭地方,砸几块冰就回去了,那山y-in的紧,没人敢上去。”
话音一落,刚才那两个汉子不满开口:“这次头儿指名要鬼山上的冰了,头儿的舌头婆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尝就知道咱们是不是诓他!”
“那也不能送了命!”老婆子提了声音教训他,“那山上有妖物,得把你魂儿勾了,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汉子声音小了不少,嘟囔一句:“那头儿那边怎么交代?”
“我可以带你们上去。”慕容惜语气干脆,尖尖的下巴略微扬起,一双动人的眼睛在第一抹朝阳中化为璀璨琉璃。“算作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老婆子被吓住了一会儿,立刻摆着手表示不同意:“姑娘,那鬼地方真去不得,早段时间襄阳王的兵马在那吃了亏,你想想,襄阳王是什么人,他都吃了亏,那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更不行了。”
阳光中的女子乘风一笑,冷傲,狂妄。缓缓地,她吐出几个字:“于我而言,他襄阳王真的——不算什么。”
第二章 女皇逝
船在傍晚着了陆,零零散散的十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陆续地跟着主张上山的大哥身后,他们的脸上都有些不情愿。
这鬼山从来都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也许是冤魂攒的多了,这些虎背熊腰的汉子在山脚就起了一身的疙瘩。越往上,温度也越来越低,入眼是一层迷茫的雪白色,在沉默的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不过就是混口饭吃,没必要把命搭进去,大不了不做这凿冰的买卖!
这样想着,落在最后的几个人一合计,决定折返回去,他们冲着领头的人喊话:“大哥,气喘的厉害,上不去了,哥几个先回去了,婆婆一人在船上也让人不放心。”
刚翻过一个山头的领头大哥扭过头,嗤了他们一声:“瞧你们那怂样,人姑娘都没喊累,你们几个大男人在那儿念叨什么——”正说着,领头的大哥扫视了一圈,粗眉倏地皱起,喝道:“不好,那女人呢!刚才不是还在这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慌了阵脚,一路上山,大家都是跟着她走的,一路顺畅,并没碰上什么险道,可突然间发现带路的人不见了,天地间只留一片雪白,夜风吹过山尖,像极了哀怨的女子的哭泣声。
“大哥,那女人不会是被这鬼山的妖怪抓去了吧……”一个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浑身颤抖,他向旁颤巍巍地探着手,想牵一侧的兄弟手,蓦地摸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心脏悬到喉头的同时,他的身体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拖下深渊。
一声尖叫过后,队伍少了一人。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麻,他们看着四周的白雪,一种无形的恐惧正压迫着他们。
“回去回去,掉头下山,快!”意识到危险之后,领头的大哥立刻下令沿路返回,可放眼望去,原先上山留下的脚印已经被一片雪白覆盖,他们已经迷失了方向。领头的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开口:“我不该轻信那个女人的!”
“大哥这是在怪我吗?”一声轻扬悠远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独立于雪山与夜空的交际处,衣发随风一起飘扬,清冷孤傲,右手的手心拖着一个小碟子,碟子中一尾蓝色的火焰诡异到了极致。
“你,你……”领头的大哥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慕容惜看着手里的烛火,这可是百年黑蛟的油脂炼成的灯油,只指甲大小的一片灯油,便可燃烧三天三夜。更重要的是,它燃烧时散发出的香味,会让这山上的雪猴知道是自己人,不再带有攻击x_ing。她方才,便是依着凤配里地图的指示,去寻这个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