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明立刻半蹲,认真地看了一眼,答道:“似乎疏松,也掺了许多杂质?”想了想以后,猜测起来,“难道是掺入了花木灰?”
毓佳笑道:“您啊,只答对了一半。”将铁铲中的花土放回原处时,轻描淡写地补充,“总之呢,只用土是不行的,必须要掺入花肥等。”
苏仲明困惑道:“这里的花土,也都施花肥?可是,花肥不都是很臭很臭的么……”说着,不由皱起眉来。
毓佳答道:“所以花匠才要研究花土,让御花园只有花香而没有花肥的臭气。”
苏仲明不禁佩服:“看来,种花花CaoCao也是一门学问!”
毓佳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扫了一眼周围,随即低声道:“您进宫来的时候,还算清静的,那会儿您还没进宫前,有个花匠因为种不出太后喜欢的花,已经被咔擦了……”
苏仲明闻言,一阵呆愣。
毓佳就此轻叹:“所以呐,当花匠一点也不容易!我每天种花、研究花土也是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太后不高兴了也把我咔擦了……”
这是深宫之中最残酷最无奈的一局,苏仲明只能够轻轻拍一拍毓佳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立起身,落下一个不舍的决定:“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毓佳也跟着立起身,但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客套话,苏仲明已经转身走了,他只向着苏仲明的后背轻轻一笑,又蹲下身,继续研究花土。
苏仲明一路往前走,虽然很安静,心里却在思考着问题,身后的侍卫几人也静静地跟随着,不敢将他的身影在眼界里遗漏掉。
一路的寂静,在苏仲明突然止步之后,全然被打碎了。侍卫也连忙跟着停下脚步,严肃谨慎地盯着他。
只见苏仲明回头转身,平静地问道:“你们当中,谁会打牌和麻将?”
侍卫几人愣了一愣,又面面相觑。
苏仲明没耐心等待,再问一遍:“你们当中,谁会?会的快说!”
当中一个侍卫无奈开口:“这……,这些东西都是从雯国传来的,也只有王族和大一点的官会玩,吾等虽然听说过,但……真没玩过。”
苏仲明不由微微皱眉,心道:这两种娱乐方式还是我带来的!到了桃夏国居然只是王族和当官的在玩,没在民间流行?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有挑明,他只是道:“我回去呆着也很无聊,你们站在殿外也很无聊,既然大家都很无聊,那不如坐在一起打打牌玩玩麻将什么的。”瞅了瞅他们面无表情的脸庞,忙又补充,“不必谨慎,我要是能逃走,绝对骗你们喝毒酒而不是这个。”
话是这么说了,侍卫几人仍有顾虑。另一个侍卫说:“可是,如何耍这个,吾等并不擅长,只怕是会耽误您的时间。”
苏仲明大方道:“哪里算得上耽误?如此正合我意呢!各位要是不擅长也没关系,我可以免费指导,保证一学即会!”
侍卫几人不约而同地想着:反正深宫之深,他也逃不出去,咱们既能玩乐也能把他看得紧紧的,一举两得!
随即,用眼光瞥了彼此一眼,轻轻点头,暗示同意,便答应了。
一个侍卫脱口:“既然这是大人您的雅兴,吾等自当乐意奉陪,只是‘输了便要罚’的话还望大人莫要为难。”
苏仲明笑道:“输了就在大家面前唱歌跳舞!”
侍卫几人闻言,不由‘噗’地笑出声来。
午后,两个外来的身影飞快的穿过城隍,骑马奔驰在最前头的男子,一袭白袍,背上的黑狐裘披风随风舞动着,十分潇洒,但鬼面具遮面,全然不知样貌。其后紧跟着两名骑马青年——深蓝衣者,腰挂长剑,其双肩胸前背部皆裹皮革护体,黑衣者亦也皮革护体,但腰间挂着银色钢质双刀,容貌秀丽,实为女扮男装。
至王宫城关前,奔驰的前马蹄突然间朝天扬起,马儿嘶鸣一声,无奈停下,只因前方去路被一身铜铁护体的侍卫拦住。
当中一名侍卫似乎是小队长,扬威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宫!?”
莲幂闻言,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黄延,见黄延静而不语,自个儿亦不敢贸然出语。唯有上元贺香启唇,代替黄延响亮地回道:“我们是葛云国的贵客,前几日已向贵国太后送过拜访信函!”
那名侍卫冷冷地扫了这三人一眼,淡然问道:“可有凭证?”
上元贺香一身冷傲,只轻描淡写地答道:“叫人入宫一问贵国太后便知!”
那名侍卫闻言,便对同僚说道:“你们在此守着,我去禀报太后!”话落,转身便跑入王宫内,眨眼之间便不见了。
此时楼琳柔正在湖中央的小亭子里喝茶,湖面上,可见零零碎碎的薄冰静静地浮着,风吹过,掠走它的一丝寒意,一并带入了小亭子里,与亭子里的暖炉所散出的热气激烈地撞在一起,孰胜孰败尚不能知,而亭子里的人只感到时而寒凉时而乍暖。
初入王宫的宝琴正立在楼琳柔的身侧,见她杯中空了,为讨她欢喜,亲自为她斟茶,一边斟茶一边含笑着说:“太后,这茶飘香四溢,光是闻到香气便能令人安神,想必是产自于广陵国的龙仙花。”
楼琳柔微笑起来:“你倒是知道这个?”
宝琴笑答:“只因四处游历过,略知一二而已。古有凤仙花与龙仙花,凤仙花根从土,龙仙花无根,只寄生于梧桐古树上,听说是为了痴痴等着凤凰飞来,三年才开一次花,而且只在夜间开,一旦接触晨光便会凋谢,所以必须在黎明之前采摘,装入盛着碎冰的瓷器中,密封起来,它便会在瓶中凝成冰块,香气也由此被牢牢锁住。”
一字一句,所言确切无误,当下令楼琳柔欢喜。
正当闲聊,一名侍者领着一个身穿甲胄的侍卫队长急匆匆地步入亭子。
见到楼琳柔,侍卫队长作揖恭敬道:“太后。”
楼琳柔回话道:“有什么事要在这个时候向哀家禀报?”
侍卫队长答:“方才,卑职的麾下向卑职禀告,说有两个人自称是从葛云国来的贵客。”
楼琳柔闻言,立即回头:“葛云国来的?可有什么凭证?”
侍卫队长答道:“没有凭证,但说是已经给太后送过信函。”
楼琳柔细细一想,便猜测到了来者的身份,便吩咐道:“带他们到落华阁,告诉他们,哀家稍后就到。”
侍卫队长应了一声‘遵命’,便领命去了。
宝琴在一旁静听着,心下觉得这葛云国来的贵客一定来头不小,只有来头不小的人才敢直接求见一国太后。
然而,她已入深宫,王族的事情,若敢c-h-a手多管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因此纵然内心好奇此事却不敢一探究竟,当务之急还是等待时机,与有缘之人见上一面。
她刚放下好奇心抬眼,却正好迎上楼琳柔淡然的目光,只微笑道:“太后似乎要有急事,民女不便打扰,就先退下了。”
楼琳柔亦也只轻描淡写地回道:“嗯,你且去吧。”
宝琴得此一言,便大方利落地迈步,在宫娥的陪伴下,离开了湖中央的亭子。
黄延与上元贺香、莲幂已在王宫城关外等了片刻,不急不躁的模样。
再等一盏茶后,终于见那侍卫队长飞快地奔回,即使这一来一回,也没有累得川息,呼吸平稳异常,即刻宣布:“太后下令,先让二位到落华阁等候。”话落,用手势招呼了一位同僚,各自帮忙牵了一匹马儿,将异国贵客领进王宫。
不多时,天下起了无根的小雪,纷纷扬扬,迷糊人眼,但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眼界里一片漆黑无底的定雪侯李旋仍然坚持在外行走,穿过落梅庄内的小径,似乎不知从周围聚拢而来的寒意。
轻微的雪花落在他发上和肩上,但他丝毫不知,雪花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侵入他的衣服,继而侵入他几夫,寒意便趁机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扑满雪花的径道,无比s-hi滑,他步履缓慢,步步留神,思绪里却装着一个人,沉静与周围的寂静融合在一起,铸就了更浓厚的相思。
前方,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男子雄健的轮廓,在小雪之中,竟能够清晰的显现,步履也是极缓,不及与李旋撞个面,只在十步之遥即袖手启唇。
“天下着雪你都还出来散心?还是,根本不知道下雪?”
一嘴的调侃味儿,唇角也显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李旋听得出来这是那个吐罗国汉子的声音,便回答:“你不也是,在雪天散心么。”
杨彬落落大方地说:“在我们吐罗国,雪天和晴天没什么两样,是个男子汉呢,都能在雪天里走、雨天中行、火里闯、刀尖上奔跑。”
李旋面不改色,只道:“你若是,真的能如你所说的,那就好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如同暗藏了的十把尖刀,趁人毫无防备之际,利落地击中杨彬的脑门,令杨彬很不痛快,连忙叫道:“别小看人啊!你们的这一路旅行,还不是多亏了我才那么多姿多彩啊!”
李旋仍面不改色,说出的话亦也无情到底:“的确是充满了欢乐。”
伴着刺骨的寒风和冰冷的雪花,讥讽感更显得冻骨,体内的鲜血几乎逆气而行由七窍而出,所幸杨彬忍住了,只无奈道:“唉,你这人……毒起舌来比你的剑还狠,我心胸开阔,就不与你计较这些。不过,我挺想知道你们接下来想怎么做?一直在我丈母娘家里歇脚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