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那样离开了这个,他没有丝毫留恋也没有丝毫在意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同, 他注定是要高高在上,注定是要万人敬仰。
然后他也的确以顾惜朝这个名字一步步走到了属于他的位子,那个足够为任何人仰望的位子。
再然后, 他就落入了深渊...以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方式坠落到了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地方。这个对他而言充满了嘲讽的青楼名院...
“呵呵...”
风九慰站在二楼的栏杆后扶着自己的额头笑了。
他笑的声音很轻又很重,很淡也很沉。就着他那全然不同于烟花之地的冷清,他的样子美的如同一朵只开片刻的夜昙...
“好看...”
“你说什么?”
“我说好看。”
风九慰冷笑着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男子并未一点自怜的盯着对方。
“你这样的颜色, 却穿着喜红阁最低廉的娼衣。”
“那又如何呢?”
“不如何?即便被放在最廉价的盒子里,珍珠永远是珍珠不会黯然失色。你依旧极美。”
风九慰看着对方那双黑的幽深的眸子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和他说话的人当然不会是什么来妓院找知己的人,对方不知道他是谁。初次见面就是直白露骨的对话...可风九慰虽然是个极其冷漠淡然的人,却对出卖身体,博人一笑没有丝毫的兴趣。
即便他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知道任何一个靠近他的人,都该被当做救命稻Cao一般抓住。
但风九慰不想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任务,一场他人的震怒就让自己被卷入他最厌恶的情|欲泥泞之中。
或许他的记忆太过破碎,根本无法拼凑起自己真正的情绪。可是就算是以顾惜朝本身的x_ing格,只怕是死他也不愿对一个花钱买乐的客人给一点多余的笑脸。
他本身...也不是个爱笑的人。
走回自己的房间,风九慰扶着门框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他今晨才从顾惜朝的身体里醒转过来,连足够的适应和缓冲都没有就被迫的接受了有关顾惜朝全部的痛苦。
被人废掉武功,又强行破身...不论是内伤还是外伤都让风九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的咳出了一口血来,然后跪倒在了自己的卧房边。
头脑因为强烈的疼痛而模糊的时候,风九慰根本没办法反抗任何人对他做任何事情。
他就那样被人抱了起来,然后放到了那张脏乱不堪也没人收拾的床上...
就算他长的再美,对他心怀怨恨的傅东来也不可能因为他有伤在身产生丝毫的怜悯。而顾惜朝本身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就像当初早就已经想到了和那个人决战的后果,早知道自己会一无所有...
但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惜朝,还是那个宁可一死也绝对不会怯战的邪魔外道。
是啊?邪魔外道...
一个江湖上人人喊打人人唾弃的邪魔外道...
“醒醒...醒醒...”
跟在顾惜朝身后一路走到了顾惜朝门前的黑衣男子,轻轻拍打着那张绝美的脸,可是躺在床上的人却闭上了双眼难以给出一点反应。
他内伤反复,外伤加重已经晕了过去。
抱他上床的男人细细摸索着这张美的让人沉沦的脸,忍不住低头吻上了那张薄而柔软的唇。
他很美,美的哪怕穿着最艳俗暴露的低廉娼衣也像是一朵不能侵犯的高岭之花。
他散开在床铺上的黑发带着天然的微曲像是能够撩拨人心的黑色海浪。
虽然见过顾惜朝的大多都是名动天下的豪侠名士,和他教过手的都是数一数二的江湖高手。但是像这样拥抱过顾惜朝的世间却寥寥无几。
哪怕是曾经深得顾惜朝敬爱怜惜的傅晚晴也不曾有过这样深切狂乱的拥抱。
他很美,美到即便如现在这样脆弱,也依旧让人难以生出一点亵玩的心思来。
所以男人抱着他发热的身子,给那些在门外看好戏的龟公塞了钱,竟然亲自替一个品级低下的男妓收拾起周遭来。
他吻了顾惜朝,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已,他就仿佛在他的淡然一笑里看见了无数的红尘往事。
“他很美。”
“是啊非常美~初夜才卖出去。得到了一个极好的价钱你想都想不到的好价钱。”
傅东来吸着烟嘴,靠在顾惜朝的床边好笑的和这个付了钱却不享受的客人说话。
“多高的价钱他都值得。”
男人痴痴的抚摸着顾惜朝的脸,傅东来打量着眼前的客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烟斗敲敲床框。
“您喜欢,当然多高的价儿都值得。不过我可要提前告诉您...这一位您就是再稀罕,睡过一遭也趁早收心。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他当然不是一般的,但我也不会就这样糟践他。”
“糟践?...客官,能到我这儿的哪一个都不能算是糟践。您想睡他尽管出钱去睡,但是想要他...却没有一丝丝的可能。”
“.....”
傅东来看着男人不解的瞪着自己,忍不住用鼻腔哼笑一声,伸手扯开了顾惜朝身上的衣服,像是随意比划一块砧板上的r_ou_一般肆意揉捻。
“瞧见了吗这些伤?...他啊...名气很大的。全天下认识他的人很多,虽然未必都想睡他,可那些不想睡他的人却不可能让他出的了这个地方。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傅东来看着男人全然不解的样子也好笑起来。
“这个好像天上才有的美人,在没有身败名裂武功被废之前可是大名鼎鼎...他的名字叫做顾惜朝啊?~”
“顾惜朝?!”
看着男人一瞬间漏出了惊讶的神色,傅东来嘿嘿乐了伸出食指慢慢推开了顾惜朝的衣服还有那不可能系紧的腰带。
“瞧见了吗?...花钱睡他的,有谁在知道他是顾惜朝之后还会怜惜他的呢?别傻了客官,这样的人你真以为花几个钱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他甘心跟你吗
他啊...即便是没了武功,也依旧是那个杀人如麻的顾惜朝。”
说着话,傅东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对着顾惜朝的嘴灌入几颗不知名的药丸。
没有一会儿昏迷中的顾惜朝身上就泛起了让人难以直视的旖旎颜色。
傅东来看着男人对着床上的人漏出极为复杂的神色,怂恿般的倒出几颗药丸送到了男人的手里。
“足够平息了你想要怜惜他的深情厚爱了,我保证等你睡过了就会明白个中滋味。也不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疼惜践踏。”
男人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顾惜朝,又低头看看手里的几粒细碎药丸迟迟不能下定决心。
傅东来唇边略起讥讽的笑看了床上的顾惜朝一眼,一点不怀疑这个说要顾忌顾惜朝的男人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傅东来吸着手里的烟嘴慢悠悠的走出了房间。
当夜晚的迷醉一点点将人最后的理智也吞没的时候,漆黑一片里就只剩下了沉重的呼吸声和要命的呻|吟。
风九慰在迷迷糊糊里感觉到有人抱着浑身冰冷的他...
他从来不畏惧冰冷,甚至不怎么畏惧死亡。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个一片漆黑的环境里,风九慰好像回到了一个遥远的过去。
一个漆黑的让他感到灵魂都被冰封的空间...然后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九溯哥哥...我好冷...我好冷...救命...我好冷...”
冷?...无感无绝,万物归于空寂的世界怎么会冷呢?
他静静的沉在没有任何感知的世界里,听着那个不断叫着冷的声音从开始的僵硬麻木渐渐转变为一种扭曲颤抖的激烈音调...
“好冷。”
风九慰不能理解冷的意义,但是却反手抱住了在漆黑中不断给他温暖的人。虽然温暖对于他而言也是不能理解的意义...
“惜朝,你身上好热怎么还会冷呢?”
“惜朝?...惜朝是谁?...”
风九慰眨眨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呆呆的询问可以给他回答的人。
“惜朝...就是顾惜朝...就是你啊?...”
“我?...我不是叫风九溯吗?...啊...不对...我的名字叫风九慰...也不对...我叫秦霜啊...还是叫洛童...我...我是谁?”
他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抱着漆黑里唯一的救命稻Cao,连恐惧是什么都不知道...
“惜朝...惜朝...惜朝醒醒啊,醒一醒...”
“我是谁?...我在哪儿?...为什么什么也没有?九慰呢?...他在哪里?...好黑啊...”
他眨着眼却还是身处一片漆黑之中。
耳边一直有人在叫他,可是即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知道他不是顾惜朝...
直到一道裂缝从完全漆黑的记忆世界里透入了一道异样的颜色,那是光的颜色。
他从那光的深处看到一朵纯黑的莲花化作了一个身形倾长的人,而那个人也透过那一道撕裂漆黑的裂缝,遥遥望着他。然后对方张了张嘴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九溯...哥哥...”
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想了起来。那朵化作人形的黑色莲花原本的名字叫做风九慰...而风九溯却早就已经死在一个只有漆黑,无感无绝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