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罗德里·波吉亚的孩子,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过劳使她的面容看起来十分苍老,即便如此五官中依稀可循到美丽的迹象。但是这些毁坏面容的苦难并没有彻底将她摧毁,那双闪烁着爱与坚定的双眸像是夜晚的灯火一般明亮。而其中还燃烧着利卫旦也看不透的野心。
她伸出被晒得干枯的手抚摸利卫旦的脸颊——此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幼小的人马,尽管马身让他比同龄孩子更高,他的面容却十分的稚嫩青涩。他还只是小马驹,远远看去像童话里的小鹿弟弟。但是他的容貌已经出奇的美丽。
然而比他美丽的容貌更为璀璨的,是他那温柔的气质。
任何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他都要忍不住微微一笑。
在寄给罗德里·波吉亚的信笺中,这位聪慧的人马女士只在里面放了两张纸。
一张是明恩(小人马的名字)的照片。
另一张是白纸,上面只有一个单词——那是她为小人马启蒙的时候,教他写的第一个单词——
爸爸。
歪歪曲曲的字体能让人想象到一只又白又软的小手抓着硬邦邦的铅笔认真而努力写字的摸样……想到那张天使般的小脸上所能流露出的神态——任何神态——罗德里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为人父的激动。
最初这种激动在他接过产科医生递过来的长子乔瓦尼,并忍不住勾勒出他龙马天下的一生的时候也曾经产生过。后来随着私生子接二连三地出乎意料的到来,他已经可以十分平静地将其中并不具备价值的一些完全漠视。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十分动人的书信,一张照片,一个词,已经足够让“抛弃妻子”的“负心汉”罗德里·波吉亚回心转意。
就这样明恩·波吉亚被接到巴塞罗那的波吉亚庄园,对于这一天历史的记载十分模糊,据推测很可能是1598年夏天——彼时距离罗德里·波吉亚被毒死的时间还有5年。
波吉亚的家徽是一只像狮子的猫。
这个家徽被刻在马车上,同时也刻在每一个波吉亚成员的第一课纽扣的扣面。
巴塞罗那的建筑大多数巴洛克风格,而波吉亚庄园则大不相同,大约是在野外的缘故,与其他巴洛克建筑相比,它少了些“石头”的元素,并多了些洛可可的甜蜜风采——看起来倒有些英国庄园的风范。
大约是因为为了见利卫旦一面,本应当在圣家族大教堂当值的罗德里·波吉亚也难得地呆在家中。
利卫旦见到了颇为温馨的“全家福”画面。穿着神父便装的罗德里起身迎接他,而离他一英尺远的是一个黑色短发一脸暴躁与戒备的男孩,紧贴着神父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点腼腆怕生的软发男孩。除了罗德里·波吉亚,两个孩子身上的灵魂气味还十分苦涩。
利卫旦穿了一件白色的宫廷衬衫,袖口复杂的褶花令他纤细白皙的手腕显得十分优美,他的马身同样也穿了宫廷风的西装短裤,银白色的马尾休闲地洒在后方——非常神奇的美感,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那是一种带着清爽的地中海风采,也让人想到爱琴海。
罗德里·波吉亚亲自为几个孩子做了介绍——
刺猬短发的健壮男孩是乔瓦尼·波吉亚,而看起来清瘦斯文的男孩是凯撒·波吉亚。
……罗德里·波吉亚对利卫旦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令一边的乔瓦尼·波吉亚更加的暴躁了。而凯撒·波吉亚则十分安静友好地远远地注视着利卫旦。男仆为利卫旦准备卧室,罗德里·波吉亚便让凯撒·波吉亚带领利卫旦参观这所房子。
罗德里·波吉亚前去处理教会发来的电报,而乔瓦尼·波吉亚便抱着胸站在一根厅柱前,嘴角带着讥笑看着利卫旦和凯撒·波吉亚走远。
一开始利卫旦还不明白乔瓦尼的嘲笑的真正含义,后来利卫旦明白了那是一种比较高傲的“点蜡”方式……
据说是从中国运来的珍贵瓷器在地上摔成碎片——是罗德里特地从葡萄牙货船上买来预备送给提督的礼物。凯撒·波吉亚收回推倒花瓶的手,看着碎片遗憾地说道:
“碎了呢,真可惜。”
随即他转脸无辜地看着利卫旦,神情十分惋惜地道。恰好罗德里·波吉亚进来了,看到满地碎片显然吃了一惊:
“是谁打碎的?”
凯撒·波吉亚便有些犹豫不安地望着利卫旦,顺着他的目光,罗德里也将视线转向利卫旦。
“不是我。”
被指认的凯撒·波吉亚像是被扯到耳朵的小兔子一样露出了被伤害的痛楚神色,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倔强地微微抿了抿些微发白的嘴唇,垂下了颤抖的睫毛,用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的声音说道:
“是我,父亲……真的对不起。”
罗德里·波吉亚皱起了眉头,重新开始审视利卫旦。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话语中的热度已经明显地减弱了。他吩咐男仆打扫书房,临走前再次确认般看了利卫旦一眼,最终不悦地离开了。
垂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学生的凯撒,此刻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波吉亚家族里流传着一句话:
每一个“波吉亚”都流着护短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