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玫瑰呢?”
仿佛公爵呆在地窖里是浪费了帮他找玫瑰的时间一般。管家一口老血梗在心头,却也只能毕恭毕敬地退下了。公爵不希望冰被暖化,因而不许管家送来火炉。他又觉得穿太多衣服不便动作,只是在外面改披一件厚些的外套。
……
玫瑰迟迟没有送来,利卫旦心里也不是很急,他只是有点无聊,他就坐在壁炉边给自己刷刷毛。今晚是拉西蒂亚新的歌剧《夜莺与玫瑰》的公演,拉西蒂亚演的正是那只在荆棘上唱歌的夜莺。
“到时候你就把这支玫瑰含在嘴里,然后再摔在舞台上。”
剧院经理拿着一支红布裹的东西递给拉西蒂亚,她没有接,只是垂着头静静梳发。经理就把假玫瑰放在梳妆台上,转而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仆匆匆地走进演员休息区,敲了敲拉西蒂亚的休息室门。
是利卫旦来了,他穿着银狐皮袄,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正端着一个桃花心木做的盒子。拉西蒂亚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将盒子接了过来。她打开盒子的扣锁,起先还有些疑惑,等看到了盒中的事物,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两颗饱满的泪珠涌出她美丽的眼睛。
在木盒子里是丝绸包面的棉垫,正中摆放着仍散发着寒气的冰雕玫瑰。
那支玫瑰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花径上的每一根小刺,甚至是花瓣上的花脉,都能清晰看见。然而最为特别的还要属,这支玫瑰,竟然是艳红色的!
“天啊……”
拉西蒂亚哭了起来,“我真是太愚蠢了。”
她又破涕为笑,随即踮起脚尖亲了亲利卫旦的脸:“我不该怀疑你爱不爱我,你是多么的爱我啊!”
“……那么你呢?你爱我吗?”利卫旦问道。
“我一直以为你没有心,所以患得患失地设下了这一考验,请你不要生我的气,”拉西蒂亚柔情蜜意地看着他说道,“我不该怀疑你的真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感觉到了你的爱,那么我的心头从此也阴云散尽了!”
利卫旦觉得不可思议起来,他的眉头也开始团簇:
“太愚蠢了……”
拉西蒂亚疑惑地看着利卫旦:“你怎么了?”
“我的爱——!”
他突然冷冰冰地叫起来:“你到底怎么从这玩意里看到我的爱?!”
他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他愤恨地将那支玫瑰摔在地上,那脆弱的冰尽数碎裂了。
“利卫旦?”拉西蒂亚还没能明白过来,利卫旦已经跑开了。
尽管最初他就想要骗取这个女孩的情感,将其作为研究人类爱情的对象,可是结果却和他从前观察得出的结论并没有不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爱!有的只是欺骗、虚伪与幻想——她以为她是被爱的,可是“被爱”只是她的幻想而已,那么她的爱又怎么会真实呢?
可是如果不是爱,那种刺穿他灵魂的又是什么呢?
利卫旦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尽管身躯完好无损,在那恶魔的灵魂上却有一个无法填补的窟窿。在他的画像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如果这一次他也失败的话……
平时都是公爵为他整理行装,今日傍晚他离开前,因为公爵十分冷淡,没有帮他整理衣物,他出门前一直是气呼呼的。公爵的双手缩在垂下的袖口中,不过一天的时间,那双手已经长满了冻疮,变得肿胀而丑陋。公爵仍是一脸平淡地坐在床边,只是时不时撕心裂肺地咳嗽两声。
管家为他端上一杯热茶,他伸出了手——那手因为僵冷而不自然地颤抖着——露出了那一截被匕首割过的手腕……管家默默地垂头不语,心下却是难过无比。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握着冰块雕刻还不够,还用血去浇灌一朵注定不会绽放的玫瑰呢?
“……如果您真的想要得到夫人的青睐,就不该这样轻易地付出真心。”管家斟酌着进谏道,“只有当‘她’为了获得您的爱而努力付出,‘她’才会真正懂得珍惜您的情感。”
“……可是我却想让他知道,”公爵望着寂静的白雪,轻声说道,“即使他什么也没做,没有任何付出,也能得到我的爱。”
晚上的时候公爵病得更重了,脸颊都浮起了异常的绯红。他咳嗽得更厉害,也更频繁,但是不愿意到床上休息,而是固执地等在窗前,直到看到利卫旦回到埃斯特城堡,才关上了窗户。
不一会,公爵的房门被打开了,利卫旦走了进来。
“你生病了吗?”
他问。
“是的,”他温柔地回答,“你站远一些,会传染。”
利卫旦就在离开他两米的地方,坐在专门为他定制的马椅上。公爵咳嗽的时候就偏过头去,背对着他。他看到他神情间流露出少见的迷茫,感到心中被蛰了一下。
“怎么了?”他像是怕惊醒到他般询问。
利卫旦回过神来:“你知道《夜莺与玫瑰》吗?”
“不错的歌剧。”公爵回答。
“我曾问过你爱是什么,你告诉我是生命。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我的生命中涌动着这样一种东西,难道我是死的吗?”他又喃喃地追述道,“人们都说《夜莺与玫瑰》是爱情故事,那里面代表爱情的是什么?是音乐、月光、夜莺还是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