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间裸裎相对,怀赤忱之情做放荡之事,爱几乎是本能。
夜色灌了浓浓痴殇,两人从船头做到船尾,留了满船痕迹。应岑几度失神晕过去,朦胧醒来却又把双腿缠在陆绰腰上。陆绰劝他不能,欲望也被撩拨起来,便又开始了新一轮动作。
应岑也越叫越大声,像是要证明什么,再宣泄什么。陆绰被那动情的声音撩得不安,俯身吻住,不叫山水听去,那切切的情意。
最后两人在小小的船舱内温存。陆绰躺着闭眼小憩,忽觉唇上又有触感,睁眼看到应岑捻了支炭木在自己唇上比划,倦懒轻笑着问:“干嘛呢?”
应岑赤条条趴在一旁,身上尽是青的紫的红的痕迹,唇艳艳泛水光,婉转开口:“默诗。”
陆绰看那像绑了条红线的玲珑手腕,依旧笑问:“什么诗。”
应岑定定看了陆绰一会儿,像没听见似的。陆绰又问了一遍,应岑才也绽出一个笑,答:“岁月谬,期白首。喃喃舟行久,久念小轩幽。世间爱人除君否,君珍重勿忧。
“世间爱人除君否,未曾论回头。”
这答得太正经,太隆重,陆绰听着,那种不应景的感觉又漫上心头。只是应岑低唤了一星萤火入船舱诱燃一续烛焰,又悄数散落衣角痴缠几尘悲欢鬓发呢喃几间情。船舱内烛影绻绻,陆绰看着应岑那赤净面容,不再多想,很快安稳睡去。
再醒来时,人走烛熄。
踉跄起身去翻看那要送的情书。一张白纸。
12
应岑念着自己遇上对头就会诀别人世的事一直不忘,心里揣着坎儿,从发梢到脚趾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暑假离校的这段时间,虽然总觉得有奇怪的东西在眼前反复晃着,但应岑从未贸然探察,怕一察就成了撞株的兔。他每天往着人最少的地方去,天真地觉得这样遇见除妖师的几率就会最低。
陆绰狗皮膏药般跟了应岑两个月,这里逛逛那里走走。妖来人间一趟过分喜欢见太阳,最热的时候步行街上的人寥寥无几,只应岑放着街两边商铺不进,在赤裸裸的灼热下步子轻快得和跳舞似的,苦了陆绰汗流浃背,还不知道这可以算是自作孽。
起初陆绰会走近应岑搭讪,可每次一拍应岑肩膀,应岑都会抖三抖再脑袋缩着慢慢转身,秀气的眉毛拧成“八”,双眼写满了惊恐与戒备。
陆绰不忍见到小朋友这副受惊模样,之后也就不再靠近他,只远远跟着保证小朋友不闹事不出事。剩下的,陆绰想,等小朋友回到了学校这个能带给他更多安全感的地方,再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说慢不慢说快不快,只是独自在盛夏的满天繁星下,陆绰偶尔会很想念,初夏时的一瓶瓶冰可乐。
可到了返校后的头等大事——体检,陆绰却是破天荒地心甘情愿离应岑远一点。
体检按院系编号排序,应岑的学院编号在陆绰之前,所以应岑全部检完时,陆绰还排在抽血队伍里缓慢挪动。
抽血一共七列队,陆绰特地选了正中间。向左张望,陆绰越过人群只能看见应岑的模糊身影,还是准备离开的样子,顿觉心满意足。
怎料最左列资历较老的医生抽血“稳准狠”,速度拉出剩下的小姑娘们一大截,维持秩序的老师看了不由分说地赶着旁边的队伍往左移,以提高效率。陆绰本来咬着下唇坚定不移,可老师大嗓门吼着“同学们配合一下”,推搡的魔爪又搭上了陆绰肩,陆绰便不好意思不动。
其实最主要是看到,应岑就快走出体检大厅了。
可就在快轮到陆绰时,陆绰听到一声响亮的“应岑等等我”,刚判断出是应岑不同院的室友,神色一凛,医生就叫了他上前。
小瓶里刚见一点红,一声极刺耳的尖叫随之响起,人们还没来得及去寻找声源位置,尖叫又戛然而止。人们再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时就没太去注意,熙熙攘攘人群中一男生捂着另一男生的嘴。
最左列抽血的医生呆滞地反应了一会儿,面前的学生刚刚是不是突然消失了,相信科学否定自我后却又看到手中分明存在的血瓶,迷茫中嘟囔着“什么东西啊”,也只能按部就班贴上标签放好示意下一名同学走近。
只有张豆豆密切关注着异常,虽然不明白原因但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不远处差点捅出大篓子的应岑陆绰。他身边,文牧不知所以地循着他目光望去,看到应岑瞪大眼丢了魂似的,看到陆绰一只手捂住应岑的嘴,另一只手拍着应岑的背,唇动着,不知是轻声安抚着什么。
陆绰安抚的是:“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
早就担忧会发生的事,预防得好好的却还是意料不到地发生了。应岑钉在那儿,室友走来都没能发出声音,还是陆绰友好地表示,自己找应岑有点事情,应岑室友才摆摆手走开。
等应岑表情和脑子终于一同缓过来,应岑挣脱陆绰的手开口就问:“你是谁?”
陆绰把手举起作投降状,同时示意无攻击目的:“我是除妖师。”
手臂被陆绰逼得快速抽血处渗出血珠,应岑又想要尖叫,陆绰看到,上前捂住他的眼睛。
尖叫地冲动瞬间被压下来,应岑随意地任由眼睛被捂着,话里的颤音却出卖了他的恐惧:“你是不是要捉我?”
陆绰心里骂“这傻孩子”,嘴上说:“不会。我喜欢着你呢。”
明显感觉到应岑变得僵硬起来,陆绰想快点把事情解决,反问着“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见到我的血会有剧烈反应”,没等应岑说话又直接给答案,“你当年信誓旦旦说过只有你一人可以让我见血,没曾想成了你的咒,每次看到别人伤了我都会变得狂躁”。
眼前被蒙着眼的人都要成人形问号了,陆绰放下手,循循善诱:“我不会伤害你。我把其他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两人出了体检中心在路上靠得近地走,初秋像极了初春,适宜陆绰讲这个始于春天的故事。
应岑觉得陆绰所讲像自己看过的缠绵悱恻的佳话,像戏里唱的千回百转的情愫。他不太敢相信故事的主人公有一是自己,只是痴痴听着,痴痴没发现陆绰突然停下,走出好远才发现剩了自己一人。
回头看,陆绰站在一小摊前没动,正是和故事开头一样的,一个卖糖画的小摊。
真是凑趣。
应岑快步走回,画糖画的师傅问“要买个什么”。这回轮到陆绰目光明澈,指着应岑说:“画个他可行?”
可惜这种民间艺术流传,今人往往不如古人技艺精湛也不如古人有热忱与信念。师傅觉得两人是捉弄他,不悦地挥手驱逐:“买就买不买别挡道!”
应岑觉得遗憾,同样的开头没能有同样的走向。陆绰看穿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脑袋。
应岑把脑袋一缩,不放心地又问一遍:“你真的不会捉我?真的喜欢我?”
很不满意应岑把“喜欢”置于后面,陆绰自顾自看着前方点点头。可应岑笑弯眼睛说“那我也喜欢你”说得一点不勉强时,陆绰的心还是化了。
怎么就笑得和前世一个模样。
不知是两情相悦还是生命无虞,应岑乐得挽上了陆绰肩膀,问这问那,问前世问今生,问爱念嗔痴问恨疑怨贪,问到最后叹了气:“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能记得。”
陆绰轮回一遭学的多少情话全讲给应岑听:“你只需要记得我。”
应岑仰头去看陆绰眼睛:“可是我连你也不记得。”
陆绰刮他鼻子:“这次记久一点。”
情意中的等待最可能没结果,毕竟心七窍玲珑,哪个念头拐个弯儿,有情人便成不了眷属,心上人便作别处新娘。可这么多不确定中,我把我确定着,确定一个始终喜欢你,这样,无论你何时回头,我都在。
陆绰想,这些话说给应岑听应岑也不懂,傻孩子的机灵劲儿全用在了对付除妖师。这会儿除妖师也不用对付了,在片片儿缓缓落的叶子里,全然安心下来。
两人这样在前面腻歪一路,注意不到后面跟着的豆豆和文牧。
豆豆是不放心被动反应异常的应岑,更不放心主动反应出格的陆绰。陆绰要是再在大庭广众之下释放几次功力,他大概就可以考虑吆喝妖人魔神凑一桌麻将。文牧是豆豆去哪儿他跟哪儿,没曾想看到亲昵的陆绰和应岑。
文牧的印象里这两人一直不对付,不管是应岑死活记不住陆绰,还是陆绰一见到或听到应岑,表情就异样复杂。可现在两人挽手说笑,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一般的关系。他心里一阵“除却巫山不是云,兜兜转转还是你”的感慨,一个没忍住,就把柜一鼓作气地出了:
“张豆豆,我喜欢你。”
豆豆注意力全在陆绰应岑身上,听文牧连名带姓喊自己还没意识到什么,等那四个字完整被说出来,才猛然惊醒。
心意是早就清楚的,只是自己设着法从不让文牧说明白,久了倒也惋惜没真真正正听文牧亲口说过。现下听到了,极短的兴奋过去,却是千般万般对不住眼前人。眼前人是佳人,自己却不是任何一个才子。
非良配。
豆豆拿捏好沉默的时间,要最小程度地伤害文牧,再笑得没心没肺:“我也喜欢你呀。你人这么善良,谁都会喜欢你的。”
谁知文牧铁了心不依不饶:“是想和你一起组建一个小家庭的喜欢;是如果可以,想和你结婚的喜欢。”
倔得很。豆豆腹诽,又低头:“那,对不起啊文牧,我……我并不想。”
文牧早就脑补过一出豪门恩怨家族联姻的不靠谱剧本,这会儿想得通透,自己要的不是豆豆对于在不在一起的态度,而是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