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汤到了学校看见徐杰就来气,但是理智上又知道和他关系不大。包往桌上一甩就趴下了:“我睡会儿。”
“这节课老师说考试重点你不听啊?”
“嗯。”
“我给你说……” 徐杰正起了个话头就被迫吞了回去,裕汤就抬起头皱眉看着他,他于是用手在嘴唇上做了个上拉链的动作,“你睡你睡。”
等下了课裕汤和他一起往食堂走的时候他才察觉不对劲:“你今天不和贺浔一起吃?”
裕汤皱了皱眉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脚步不停:“去哪吃?”
“西楼吧,那边水果多。” 徐杰挠挠后脑勺,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裕汤不太高兴。这倒是稀奇了,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他黑脸几次,印象里上一次还是初中的时候, 在木奉球队碰见对方故意用球砸人头,所幸被砸的人躲过去了没出意外,裕汤第一个冲上前把那个投手拎出来拖在地上,两边的队员都扭成一团,最后被教练拉住,又让那人道歉最后才了结。
今天裕汤才两节课,徐杰要去江尘言那里,江尘言要转院,他去帮忙收拾。问裕汤要不要回去,他说要去图书馆。
“行吧那我走了。”
“嗯,晚上开回来注意点,下雪容易打滑。”
两个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裕汤上车后拿着没有任何消息提醒的手机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发微信问贺浔是不是在图书馆,要不要接他回家。在车里等了五分钟,那边回过来:“谢谢,不用了,我在家。”
裕汤扯了扯嘴角,关了手机没再回。
他在图书馆待到晚上九点,回去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他开得很慢。到家之后果然漆黑一片,贺浔的房门是关着的。当然,他不知道那是听到他车进车库后才关上的。
洗了澡之后躺床上继续看书,隔一分钟就看一下手机,害怕错过什么消息,不过他的手机安安静静。裕汤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夜晚的对话开启者都是自己,隔壁的人是不会主动的。平日里没想到的事,今天晚上突然就斤斤计较起来。
和他同样躺在床上的贺浔时不时要把电脑上的微信点开看一次,明知道有消息第一时间就会弹出来,他还是不放心一般要点开确认。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裕汤看到贺浔桌子前面摆了两份早餐,心里蓦地软了下来。想来这是贺浔在示好,那自己也不能太小气。
他脸上浮出点笑意,正拉开椅子要坐下来,贺浔就站起来收拾自己的餐具说吃饱了要先走。裕汤一直盯着他,可是贺浔垂着眼避开他的眼神。
裕汤觉得非常烦躁,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就因为看片这件事至于吗?难不成我要说“对不起我不该看片?”简直莫名其妙。看着眼前做好的早餐,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就好像把他整个人丢进滚筒洗衣机,搅得乱乱的。
但是还是没忍住,给贺浔发了条消息,语气诚恳地道了歉,又说希望他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
等了一整天都没有得到回复。
晚上十点,贺浔在学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请问有人愿意教开车吗?有偿。”
裕汤简直被他气死,他就在隔壁,不能来问他吗?而且为什么在群里发消息却不回他。
“我。”
裕汤回了一句。看你还能说什么。结果他一回复炸出来好多人,之前的客户纷纷@他问他加新业务了吗,还有几个认识的调侃他又缺钱了。裕汤懒得回,盯着想看贺浔回什么,结果他的头像再也没冒泡。
贺浔反反复复盯着裕汤给他发的消息,心里难受得不行。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要他反过来道歉。不是不想说,是不敢也不能。
这天之后两个人保持着只有早餐的交集,裕汤就和没事人一样和他说话,贺浔偶尔回应一两句,言语间客套又生疏。
“我买了一个温控,可以连接手机的,这样出门也可以调整温度了。”
“而且可以记录我们回家的时间,提前就把暖气启动。”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对面的人任何兴趣,只是点点头。他们俩的关系就像回到最开始,住一起却互不相干,每天讲的话不超过一句。就好像这段时间的亲密是他凭空捏造的。
第21章
“晚上喝酒去不?” 考完最后一门接到徐杰的电话,说好久没有聚了。裕汤想了想答应了。
晚上去陈墨的公寓,来了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裕汤只觉得好吵。
“你们都回不回国啊,去哪里玩?”
“我后天就飞了……”
“我们约好去奥兰多……”
“……”
“你去哪?” Jilly坐到裕汤旁边,推了推他手臂。裕汤兴致不太高,想到本来还和贺浔说好一起出去玩:“不知道。”
“要不要一起坐游轮啊?我们好几个人。”
“再说吧。”
Jilly有点失望,撩了撩头发没再说什么,这么久早就知道裕汤对她没意思,她也是有骄傲的。
玩骰子的时候裕汤一直输,大家起哄让他选真心话大冒险,他全选了喝酒。一杯杯不同的酒混杂下肚,这些天的郁闷一点都没有减少。
最后是没喝酒的人分别把他们送回家,裕汤坐在后座,意识很清醒。
到家的时候走到二楼,贺浔坐在沙发上看电脑。裕汤有点愣,觉得自己是不是喝多眼花了。他总觉得有好久没见到贺浔出房间了。现在几点了?他还不睡?裕汤有点晕,倒在他的专属沙发上。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他侧过头,看灯光下的贺浔。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别生气了……” 裕汤开口有一点沙哑。他说得很轻,就好像不是说给贺浔听的。
“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要说出来。” 裕汤说得很慢,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发出声音了没有,“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高兴你要讲,吵架也行,但是要讲。”
他觉得自己等了好久,离他只有两步远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有点失望。也觉得累。
“晚安。” 裕汤不再等,他进了房间,澡也没洗就裹进被子里。
真是喝多了。
那天之后裕汤再也没吃过贺浔做的早饭。贺浔早上做好,无论什么时候下楼都能看见那一份饭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贺浔会倒掉,第二天再做一份新的。
放假后裕汤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在家里叫一堆没回国的一起打游戏,或者玩桌游玩到半夜,大家闹啊笑的,裕汤就在旁边坐着,不出声提醒他们小声点。如果没有出门也没有客人,他也不躲房间,就在客厅看电影或者去三楼健身,碰到贺浔了也当没看见。
这一天贺浔出了门,他在网上找到一家评价比较好的心理医生诊所。他向来是最乖的病人,小时候去医院从来不闹,高中抑郁期间也配合小青姐积极吃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变正常。
美国的心理医生分两种,therapist(心理咨询师)专攻疏导,psychiatrist(心理医生)有资格开药。贺浔预约了一个小时的前者,他坐在等候室仔仔细细填小青姐提供给他的病例史和用药史。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心里有点丧气。
心理医生Katie是一个三十岁的女x_ing,说话语调充满安抚人的味道,然而贺浔坐在她面前一点想倾诉的欲望都没有。第一次都要做基础调查,来之前贺浔不知道这一点,因为以前小青对他的状态了如指掌。所以当Katie问他童年y-in影的时候他只能保持沉默。医生也不着急,马上就转了话题,问了问他喜欢什么歌,喜欢看什么电影,父母的感情好不好,他简短地回答了这些在他安全范围内的问题。等问到近期烦恼的时候,他想了想:“我喜欢上一个人。”
“是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很好。” 贺浔轻微地笑了一下,“我租了他的房子,他会接我上学放学。哦我还去了他舅舅家过感恩节,他家里人也很好。他每天晚上还会陪我聊天,他说的东西都很有意思,我以前没有玩过。”
Katie没有打断他,时不时点点头,在笔记上记录着。
“那为什么觉得烦恼呢?”
贺浔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这么开心,我每天只要看见他就够了,我不能太贪心。” 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抠自己的手指,“现在他不吃我做的早饭了,但是为他做饭就很开心,就够了。” 后面的话他越说越轻,喃喃自语。
“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感觉到快乐,这很木奉,恭喜你。”
“谢谢。”
后来Katie再往下问,他就不说了,十指有点神经质地扣在一起放在身前。
医生很会把控时间,最后用一些轻松的话题结束了谈话。询问了他的睡眠情况后,建议他去超市买一点美拉托宁就行。
贺浔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返回去预约了下一次。
回家的路上他反复想,喜欢是开心的,只要我不要太贪心,就能一直开心。这段时间裕汤不管怎么对他,他都视而不见,甚至觉得这种状态是对的。
贺浔到家打开门之后又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他回来只有徐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和他笑了一下。他低头换上拖鞋,朝楼梯走。
“欸裕汤,你有段时间不是和你室友挺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