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苏倾奕从没跟贺远说过,但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这辈子最心慌最害怕的几次经历,全都跟贺远有关。每一次都是因为他意识到他可能再也看不见贺远了——第一次是他得知自己要做父亲的时候;第二次是文.革挨斗的时候;第三次就是现在。
说句有些没心肝的话,对苏倾奕而言,父母手足甚至儿子,谁都没让他有过这种感觉。倘若有一天他将再也见不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一定会难过,会伤心至极,但他不会害怕。唯独贺远不一样。不管是他先离开还是贺远先离开,他都受不了。
两个人在这样不可言说的情绪下熬到天亮,苏倾奕又受了半天罪,终于做完了检查。等结果的时候,贺远跟他并排坐在候诊室,谁也没说话,不时偏过头对视一眼。直到医生叫到苏倾奕的名字,贺远才赶紧过去拿结果。
虚惊一场。苏倾奕只是胃溃疡,不过医生说胃病的确有遗传因素,以后还是要注意保养。
两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拿了一堆药回家。贺远谨遵医嘱,给苏倾奕做清淡好消化的食物。苏倾奕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便坐不住了,起身也去了厨房。
“你进来干嘛?赶紧歇着去。”
“看看你也不行?”
“又有精神了?”
苏倾奕没答话,回给贺远一个笑。
贺远把煮着粥的火关小,回身走到苏倾奕旁边,像年轻时那样抬手搂着他的肩膀,语气仍有几分后怕地说:“你可得好好的,别扔下我一个人。”
苏倾奕抬手拍了拍贺远搂在自己肩上的手,学着他偶尔打趣的口吻笑了句:“且呢,我还得跟你斗嘴很多年呢。”
——这一年,他们一个五十八岁,一个六十四岁,确实还有很多年要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