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 作者:川絮长灯(下)【完结】(18)

2019-05-28  作者|标签:川絮长灯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天作之合

  见风使舵罢了,谁不会呢。

  诸人一时安静下来,秋维的目光自侧面静静打来。

  “也都说了不少,朕却是没听着江大人是何看法,江大人?”

  那人还是老样子,大概是这些许年月在秋维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总算是学会了不当杠子头,该闭嘴时就闭嘴,说来也是可惜,这老顽固的不少想法还恰恰与秋笙不谋而合。

  明明站在最前头却畏首畏尾的江辰作了一揖:“回皇上,臣有他见。”

  秋笙几不可察地一笑:“快快说来。”

  江辰眼神往始终不发一语的秋维那儿飘了飘,张口竟道:“臣斗胆,请清安王爷先行赐教。”

  秋维瞳孔微微一缩:“本王...”

  他有的是理由避开这个针尖对麦芒的争论,谁知跟江辰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秋笙压根儿没给他这个抽身而退的机会:“皇叔?朕倒也是有些好奇,便说说如何?”

  这可真是不太好办了。

  这些年朝堂上的人选被他换了不少,尽数安c-h-a上了自己那些段位或高或低的耳目亲信,起先他只道秋笙回京城是为了求一为何要大举进攻南疆屠杀的缘由,他便预先给这些人物都安排好了各自的说辞套话,无一例外是劝说秋笙片刻不停大开杀戒的。谁知这青年一回来,连半分喘息机会都没给自己,便来了一下马威就着那意味不明的龙袍诱惑统统甩给了他,搞得他那天是五迷三道摸不着北,又惊又喜之外便将更换说辞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眼下算是追着自己的尾巴爬上来了,躲都躲不掉。

  他眼睛缓缓转了一圈,再不啰嗦,便起身跪在秋笙面前:“回皇上,臣以为,诸位大臣说的倒是不无道理,只是...”

  秋笙给了他一个好整以暇的微笑:“只是什么?”

  “南大营将士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想必已经元气大伤,听说方久将军也已以身殉国甚是英豪,若是此时逼着将士们再度出兵,恐怕是对南大营雪上加霜之害,这代价着实付出得太大了些。再一点,人命关天,若是因着那些可信度不高的言论便将整个南疆赶尽杀绝,未免有失人道...不如在大越兵马休养生息之时,派出锦衣卫连大人前去打理调查一番,再做决断。”

  秋笙好一阵子心累,只觉在嘴皮子上是斗不过他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叔了。

  这人仍跪在他面前,目光炯炯煞有其事,秋笙一面心中哀叹一面稍稍转了转目光,便见江辰正举着笏板一脸的欲言又止,连忙手一招示意秋维好好坐着,这么大个人跪在眼前又碍眼又烦心:“江大人?”

  “王爷所言甚是妥当,若是此事能够以此安排下去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臣所言,还望陛下换个眼界角度听听。”

  秋笙眉间一皱:“江大人有何指教?”

  “臣以为,眼下还不是大越军队休养生息之时,话说的再绝些,恐怕还早的很呢。”

  还有仗要打不成?

  秋笙眉心紧皱:“江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是威州邓七后人意欲再起争端?”

  江辰摇头道:“陛下此言差矣,老臣就是疑心再多,总也不至于将这心思转到西北军头上,高将军王将军都是大越手中再锋利不过的利剑,必定不会在这么个当口对北骊疏于防范...那些鬼觉等小国也是不足为虑,何况前阵子刚刚解决了与尔等之间的银两纷争,掂量掂量便知千不该万不该与大越为敌。”江辰一顿,“陛下?”

  秋笙以往最见不得这般吞吞吐吐玩哑谜的做派,一句催逼正要出口,硬生生哽在了喉咙里慢慢咽了下去,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来反应过来,明白江辰必定是不愿自己开口说了这话的。

  大越右相开口本奏居然还有所顾忌,这事必然与整个大越倾向有关。

  “你...北方既然无患,南方又这才安定下来,内j-ian鬼头这几年来也收拾清理得差不多,腹地该是没多大问题...”

  秋维摸摸下巴,斜着眉眼往秋笙那头看过去。

  殿上几人洞若观火一般静静凝望秋笙,剩一头雾水众臣莫名其妙。

  “你的意思...”秋笙猛然间抬起头来,“你的意思!”

  “西洋人那年并非全身而退?!”

  殿内一片哗然。

  “这世上众多难以想见的事情,若是始终猜不透对方为何如此为之的缘由,便将心比心想过去思索思索便是。自从前些年西洋人无故离去,老臣便一直试图以西洋军师身份自居,以窥探雅尔夫如此作为的缘故。初时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雅尔夫顶头主教大人想通了...直到这些年大越情形渐渐抽筋剥骨分明起来,这才明白当年他们为何抽身而去。”

  秋笙:“说下去。”

  “当年新皇继位朝局动荡不安,南北虎狼蛰伏伺机上前为非作歹,西洋人纵然闹得明白这前后左右一堆复杂关系,到底是不愿意掺和这浑水。与其参与这场大乱斗中难以看清河水,倒不如安静几年,等着这双方最终斗出个高低胜负,再用这数年积攒下来的兵力军火,与那胜利一方决一死战。”江辰一字一句认真道,听的身后一众大臣目瞪口呆,“效益最大化是西洋人最喜欢念叨的理论,他们从不做那些损兵折将而无收益的傻事。大越在他们眼中又是块不能不大快朵颐的肥r_ou_,眼下江南初定,怕是不久,又将有一场恶战。”

  又是一阵较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s_ao乱,秋笙在那头还没发表些言论,那老不死的董琦便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这简直是杞人忧天无稽之谈,西洋人若是有那闲工夫等了五六年无所作为光是看戏,为何不能干脆认为他们是怕了大越那愈发强大的水师部队呢?这般无事生事给自己找麻烦,倒真是辛苦江大人了。”

  这话说出来已带着刺,秋笙往后一靠,由着点火的江辰自己把这烫手山芋接了过去:“董大人,当年大越的情形你我不是不清楚,三方战乱,若是此时再混战上第四方,只怕会落得个兵荒马乱数十年不得平安的下场。雅尔夫是个顶聪明的人物,他打算盘甚至算的比在座各位都强得多,何况西洋那教皇又是个名副其实的大Cao包,下达的命令属下若是完不成,他纵然是耗费上数年光y-in干等着也不会撤回命令,这点董大人怕是并不清楚...再者,大越水师是出了名的短板,西洋人仗着自己的大长处,会怕你一个还未磨出尖锋来的娃娃兵?”

  董琦:“江大人是说我大越水师是无用娃娃兵?”

  虽说大越水师先前是归在身份来历不明的苏万越手里,后来辗转几回算是半带着死士军全权给了方久,如今又彻底落在于子忠掌心,这人重伤初愈便接上了这么个担子。江辰这话说起来跟董琦八竿子打不着,人家大越正主都坐上头没言声,这位兵部尚书就有点儿要上头的意思:“此言未免轻狂些吧江大人!”

  江辰:“...董大人你...”

  董琦虽说当年在西北军军营吃了不少苦头,又在与邓七那场赤血炮弹战中负了重伤,但好歹也是个耍过拳脚的高官,这情形若是再装哑巴,就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家老江头被这老毛子怒火攻心一顿暴揍,秋笙连忙打圆场道:“江大人,您这话说的确实过分了些...只是董大人,这水师部队与我大越西北军南大营相比的确是个不容忽视的大短板,朕都听的安安稳稳,你上哪门子火?当心气坏了身子。”

  顺了两把毛算是安分下来,董琦气呼呼地偏头不再言语,江辰也就由着他去,继续道:“陛下,此事必须谨慎对待,哪怕是老臣多虑,也须尽快将整个海岸线防护加强一番,未雨绸缪总归是没有坏处。”

  “说的是...”秋维懒洋洋c-h-a了句嘴,“说不定这帮毛子已经在大越沿岸遛了几圈了。”

  “董大人。”

  方才还赌着气的董琦忙不迭跪下:“老臣在。”

  “写封加急军报给于将军递去,等着来拿军印...朕再过两日亲自去一趟瞧瞧...”说到一半,秋笙轻轻侧头看向秋维,“ 皇叔。”

  秋维会意道:“放心。”

  秋笙微微点头,再无心理会朝堂上混乱作一团的臣子,转头示意,李辞便调高了嗓门尖声道:“退朝——”

  陶清林仍是副不明所以未能缓过神来的模样,怔愣愣抬头对上秋笙泛凉的目光时,只见几圈细密皱纹悉堆眼角,鬓边竟生华发。

  秋笙一双瞎眼隔着琉璃镜将那人一脸无以掩饰的苍老看的一清二楚,不由心生感慨。

  从风风光光钦点文试状元,到如今深陷漩涡无法脱身,只得一点一滴被这混乱朝堂吸干寿命,期间不过隔着须臾三五年光景,白驹过隙,却早物是人非。

  便又是重担,也不得不担。

  此时便是触目惊心惨白的沿岸死士军混在水师部队边缘,一切仍是按照办丧吊唁形式布置,帅帐里头俨然已是另一张面孔,却是紧紧攥着那人先前惯用的红缨枪,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将那断成两截的身子合在一处,握在手中又是一派杀气腾腾。

  以身饲国,为大将者本该如此,他心知无论如何不该难过悲痛,毕竟那人是堂堂正正死在他该有的归宿路上,而非和平年间困死于深水朝局陷入囚牢,受那些平生只长了根破烂舌头的狗屁高官明枪暗箭。

  心里想的比谁都明白,却仍是难以释怀。

  于子忠长叹一声不语,却听帐外高呼道:“于将军——加急军报!”

  再多情绪纷杂顿时尽数掩盖,于子忠抬眼:“进!”

  死士信使匆匆忙忙进来,手中果真是封海纹书信,连忙接了,一字不差看完了,心口窝竟是冷了半截。

  江南沿岸又将再起争端?还是数年前便已悄然推出大越地盘收敛锋芒的西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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