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了,老毛子也不嫌熏得慌么!
军信弹已经放了出去,死士军全员已然全副武张准备上船开战。战场上物资宝贵,放到海战上更是炮弹比人命值钱,韩建华显然不打算开炮打这两艘破战舰,只抬手示意军队待命,侧头问道:“老于,雅尔夫哪根筋搭错了?”
“上回似乎也不是这么个熊样儿啊...哎,头儿!”
韩建华一看,不过说话间的工夫,那支像是送死来的舰队连大越海岸线的警戒边都没碰上一点儿,竟然开始自行倒退,一炷香工夫不到,竟然全数消失不见了。
韩建华目瞪口呆:“他是不是在西洋那鬼地方待得太闲了?!”
他低头看了看早在高阁之下集合完毕的死士军,不由仰天长叹一声:“这军信弹放的真他娘的j-i肋。”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简直难以置信在这短短片刻间,雅尔夫便带着狗子舰队给他们来了场大惊大喜,这耍人手段较之秋大疯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言片刻,韩建华叹气道:“知会秋爷一声。”
此时那逐渐远去的破烂船舰上,雅尔夫已被熏了一身的烟火味,转身灰头土脸问道:“就不能少弄点儿烟么?”
“少了没有气势,”身边那个木偶娃娃淡淡道,“做戏至少要有诚意。”
“你做给谁看!之前商量好的出其不意攻其薄弱,好,你不仅仅先前告诉我水师早已不是大越的短板,眼下又大张旗鼓地做了场戏给他们看!你想过这样贸然行动的后果么!”
这已不知是楚筌第几次挑战雅尔夫的底线,再好脾气的人都被气炸毛了,而那始作俑者只是侧头看了眼脸色黑红不定的西洋人,语气冷淡而疏离:“蠢物,听说你们那儿有个狼来了的故事?”
雅尔夫一愣:“难道是?”
“不是,”楚筌干净利落否认道,“我只是想尽早吸引出我的原身罢了,跟战术没关系。”
第88章 疑窦
自许生安那日传来消息,说是楚筌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上崔嵬阁偷走启魂灯,楚翛二话不说便将许留山连哄带踹地踢出门去,任凭这皮糙r_ou_厚的汉子在隔壁满是军械火油味的军火库副站仓库睡得咳嗽不停,美其名曰“不愿因为一无关紧要的小破事打扰到尊敬医师的睡眠”。
许留山原本是断断不肯相信的,直到中途睡到一半起夜,瞧见他那小医馆中竟然还亮着一盏小煤油灯,那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分别靠在小桌两边,中间一壶热茶正微微冒着热气。
心中本就不多的怨气顿时灰飞烟灭,许留山立马又变成了阁主的狗腿子,对此人感恩戴德起来。
“这样,我这两日便不再去山上,那老神仙若是还时不时作威作福一番,权且劝着点儿小舒和子期,周雍那伙计就给他本在地摊上捡回来的武功秘籍,大门一锁关阁里就行,别让他出来挑事儿。”
“你为何不回去?”许生安低声问道,抬手在面前厚厚一摞宣纸上抽出一张点了点,“昨晚提到过了,盗灯这事儿没个内应,楚筌一人应付不过来。”
楚翛抬头,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
这是只有他们五人心知肚明的秘密,自从多年前楚翛下定决心颠覆昆仑旧规,将那老不死的幽魂置于死地之时,几人便在崔嵬阁周围锁上了层层叠叠几圈界限屏障,楚翛还特地从净然那头要了点儿香粉来镇魂定神。这东西虽说对于那些武艺高超的毛贼而言,连个窗户纸都不算,但若是遇上楚筌那样单薄流离在外的孤魂野鬼,其杀伤效果不亚于鹤顶红毒入骨髓。
“我回去反而打Cao惊蛇,你下山一事几人知道?”
许生安略一思索:“走时小舒正在我屋里头熬药,他最近被山上虫子咬了一口...眼下该是三三两两都知道了,都是自家人,他们三个还能有问题?”
楚翛轻轻一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要真是自己人做的事,我反倒是不那么担心,毕竟昆仑最大的势力还是归在我手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我是怕那老神仙糊涂,还在后头给他添砖加瓦。”
“这...”许生安猛然一顿,放高声音,“许留山!别蹲墙角!滚蛋!”
正躲在窗户底下的许留山被吓得一激灵,正要抖抖落了一身的露水起来与那人骂街,却听楚翛低笑一声,那微微沙哑的嗓音似乎都含着笑意:“我记得你不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来着,安兄,最近谁惹你了?”
许生安抬眼看去,只见楚翛那张温润如玉的公子脸孔就端正摆在极近的位置,一张面容白得清润温和,明明是常年气血不足的病人,嘴唇却宛若滴血朱砂般红得潋滟。或许是昨夜纸上彻谈一晚未能安眠的缘故,那双风光绰约桃花眼下赫然是对青黛色眼圈,莫名平添三分孱弱。长睫低垂掩映间,他懒懒勾起嘴角笑过来,眼尾简直像是带钩一般,将人心理智捅了个对穿。
大概是因着实在太久没见面,原以为对这人姿色早已无所感觉的许生安,被这瞬间的一眼镇住,竟当即慢慢吞了口津液。
这失态失得太过显而易见,好在楚翛这人对于世人之间的风月都少了不止一根筋,兼有困倦不断缠绕心头,恍恍惚惚间根本没去注意许生安到底是个什么毛病,一面半掩着嘴打了个呵欠,一面招招手道:“你们俩出去慢慢打,我先歇歇。”
他一开口,许生安连忙将飞升天外的半条魂拉了回来,CaoCao抹了把脸便向外走:“你...你好好歇着,我出去给你做点吃的。”
“哟。”
那睡意正浓的人闻言翻了个身半坐起来,捞了一把垂落肩上的流水长发,戏谑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对着那倒霉蛋才那么凶。”
许生安此时已走到门口,转头正对上楚翛那张招惹是非的脸蛋,心绪又要不稳时,阁主却已低笑一声再度翻身睡去,俨然一副懒得再搭腔开口的架势。
许生安暗暗紧了紧握在手中的弯刀,一边谴责这番肮脏不堪心思来得着实太过莫名其妙,一边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一低头,便看着自家倒霉弟弟正形态不雅地蹲在地上,这在楚翛身上撒不出来的憋气当即失控,飞起一脚踹在许留山还半撅的屁股上,下一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对方就要高声哀嚎的嘴。
“阁主在休息,闭嘴。”
许留山半出口的惨叫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只大手硬生生拍了下去,登时憋出了一汪眼泪,愤愤不平哼唧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他娘的这么护主?!”
“少说两句吧你,他平时吃些什么?”
许生安此人很少会对着他看不起的人物提出问句,这点臭毛病身为亲弟弟的许留山自然再清楚不过,这就要抓住尾巴炫耀一番:“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叫你在阁主面前装的那副乖模样...”
顿了顿,许留山学着那回随着秋笙来花都的太监的腔调,拉长嗓子尖细道:“有些人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连自家阁主口味为何都不知道...”
他吊着嗓子装疯卖傻半天,缩着脖子竟没等来许生安一记重拳,回头却见那人正用他那把奇形怪状弯刀切芦笋,目瞪口呆道:“你这刀不是贵重的很么?你你你,你用它切菜?!”
许生安专心致志对付滚来滚去的芦笋,敷衍道:“刀具罢了,有什么可贵重的?”
许留山一愣,继而咬牙恶狠狠道:“我上回抱着出去炫耀一圈,连那刀身碰都没碰一下,是谁把我的脑袋活生生揍成了肥猪头?你这话说得不脑子疼啊?”
“...那是因为你...”
“算了算了,你俩昨天晚上说什么了?”
许生安手腕一顿,斟酌道:“江南沿海要开战,阁主简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跟着去。那楚筌窃走了启魂灯,恐怕是要借这次机会与阁主不利,昨晚商量了下对策。”
“唔,”许留山捏着下巴略一思索,“他身体虚的很,若是非得强撑着这些时日上战场,情况恐怕不太妙。”
“什么?”许生安一抬头,“还是没有半分起色不成?”
“本该是好了大半的,虽说这小子总是不听从我这神医的各种嘱咐,清血剔骨到底是已过了许多年去。若不是他这次又带了个南疆巫蛊寨的蛇毒回来,情况再差也不至于这么凶险...”再说不下去,许留山微微低头叹了口气,见那人连续不断切菜的动作竟是一顿,不由开口提醒道,“哎,当心点儿。”
“...”弯刀角度诡异,又有这么个人形大喇叭在旁边叨叨,许生安瞳孔微缩,竟是淋漓流了一手的血。
许留山眼一低便看了个正着,当即就要钻到内屋去拿药:“自作自受!”
许生安无言以对片刻,一个旋步便转身的那莽莽撞撞往外跑去的人面前,冷着脸一抬手,便抹了许留山满脸的温热鲜血,趁着对方怔愣之时,不慌不忙向后撤去,横过弯刀,直勾勾抵住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的许留山,眼光一抬,不由眉头一皱:“闪开。”
许留山举起的拳头迫于抵在胸口的弯刀 y- ín 威渐渐放了下去,闻言回头看去,只见一雪千里正晃晃悠悠缓步而来,眼神一暗,再细细看去,微皱的眉头便全然舒展开来,扬手笑道:“秋爷!”
远处轮廓还模糊的青年招手算作回应。
那暴殄天物将上古神驹当小毛驴骑的疯子正是秋笙本人,那么远远一望,只见此人煞是风姿翩翩地一身锦衣缎袍款款而来,头顶还煞有其事地戴了顶歪歪斜斜的帽子,马背后侧是一对绑在一处的小包裹。恰好这天天色好得很,万里无云下这人身骑一雪白骏马,竟有种说不出的英挺俊秀,就这么一刹那间瞥过去,险些将其误认作那潘安宋玉,竟是与皇城根儿底下截然相反的潇洒风流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