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 作者:川絮长灯(中)【完结】(17)

2019-05-28  作者|标签:川絮长灯 情有独钟 强强 年下 天作之合

  兑换纸票的事情暂且停止了,战争之中实在是抽不出银子来料理这些王权富贵,即便朝中一干人对此都有不小的意见——大概是因为他们自己的老底也被抄了的缘故——此时也不得不俯首听从大部队安排。朝廷中几乎集合了全部力量送到威州去了,毕竟大多数掌权人眼下并不想要了秋笙的x_ing命。

  下一个继任者摆在眼前呢,是个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其中利害。

  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想让北方尽快平定,正牌万岁爷回来亲自主持朝纲。

  在满朝文武和全中原百姓的期望下,西北战场却大大地让大越子民掉了一回下巴,单单是与北骊的这一仗,便细水长流地打到了第二年去。

第48章 纷扰

  秋笙没有在威州呆太久,他实在是跟邓七那孙子没什么好协商的了,眼瞅着这场绵绵延延的仗就要拖到大半年之后,心里盘算琢磨了下时间,楚翛那头也快到时限了,当下拍板决定打持久战,收拾着铺盖细软暂时回京了。

  真是不打不知道,他还从来没想过在战场上居然会有幸遇到这般不骄不躁的敌人,简直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跟邓七那带着几万人马虚张声势地放一番狠话、把对方的战斗热情引发出来之后却掉头就跑的钝刀割r_ou_式兵法一比,秋笙甚至无数次认真虔诚地开始自我检讨,研究自己这套闷头就是干的打法是否早已被时代所抛弃,人家现在居然更新换代了。

  跟这样的怂蛋硬碰硬忒没意思,秋笙吩咐高立王登别乱了节奏,就这么始终如一地跟着他来回打上些时日,大越的国力总比小小北骊稍微强些,总不至于顶不住。

  他自己则驱使着雪千里先跑了一趟花都驿站,打听了半天当地百姓此处是否有郎中,结果问来问去都只问出一个人,许留山。

  何灵雨的邻里,是一有事没事老是戴着一副老爷子面具的年轻男子。秋笙当年在花都剿匪时挂了彩见了血,都是上他这儿来包扎处理伤口,此人也勉强算得上是万岁爷的救命恩人,后来他来找何灵雨,必定会拜会一下这个天天忍受自家下属的辣手掐r_ou_和冷暴力的青年,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了。

  秋笙站在许留山医馆的门口狐疑许久,心道:不会真这么巧吧?

  若真是如此,那他或许根本用不着上天渊寺看和尚就能把楚翛研究个底儿掉。

  可若是…来什么花都治病,该不会又是信口雌黄说来玩玩的吧?

  察觉到自己不正常的负面情绪,秋笙轻笑一声扶住了额头,略微平静下心中杂念,抬手敲门道:“许哥,是我,小笙。”

  门内传来一声吆喝:“就来!”

  门开,站在门口的确确实实是许留山,他一见着秋笙,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将沾满Cao药的双手往褂子上重重一抹,紧接着就去拉秋笙的胳膊:“怎么有空想起到我这里来?你们大理寺不忙?”

  秋笙出门在外都是依靠那块令牌遮掩身份,穿的也是大理寺的官服。他大咧咧往木椅上一坐,摆出个登徒子般的二郎腿来,伸手接了许留山递来的茶杯:“许哥,小辈此行是想打听个人,不知许哥能否…”

  许留山爽快答应:“你说就是!”

  秋笙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脸色,直截了当道:“楚翛,或者说,他的假身份,天渊寺净生大师。”

  他前两个字一说,许留山隔着大胡子面具的脸顿时就一僵,正要偏开头静下心来思索片刻,可秋笙根本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翘得老高的双腿在空中画了个圈放下来,他前探一下拽紧了许留山的衣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许哥,您认识他。”

  许留山心跳随即便乱了,他想了想楚翛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不要透露身份,大越与崔嵬阁有旧怨他也心知肚明,秋笙是个朝廷命官更是不便知道得这么清楚,于情于理他都该帮着阁主把这事盖下来。

  他正要脱口胡编乱造一套鬼话先把人忽悠过去,却正好对上了秋笙直勾勾的目光,顺带着看了看他别在腰间的长剑承影。

  既然是大理寺的人,他若是张口就骗人定然糊弄不了对方,说不定还要生吃一顿猛揍。

  他这么一犹豫,就知道绝无后路可走,一转念,想起这些日月里断断续续寄来的十几封书信,再结合着送信人的形象服饰一考虑,许留山不由正视秋笙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从那微微深邃的眉眼之间,竟琢磨出些不加掩饰的担忧。

  如此看来,他便是那个写信人了。

  瞒是瞒不过去了,许留山只好斟酌着如何将话说得委婉易懂些,可这一说,便不可避免地要牵扯到前朝的恩恩怨怨,他又并不是对秋笙的心x_ing有多了解,生怕这么一抖落出去就要坏菜。他平日里便是个嘴拙的,这般咬文嚼字简直好些要了他的命,眼看着一炷香工夫过去,愣是没放出一个屁来。

  秋笙自始至终眼都不眨地盯着他,久了眼眶发酸,只好认命似的闭了闭眼睛,决意让步,低声开口:“罢了,说说他的病情,医治得如何了?从今往后,这痼疾是否会对他造成些…无可预知的障碍?把他的身体状况说明白,其他的先免了。”

  身世来历什么的先靠边站吧。

  许留山闻言如获大赦,长舒一口气答道:“他生来便是毒骨缠身,自小病痛相伴。这东西在早年时可使他百毒不侵,毒物入他体内,便如寻常饭菜入你我体内一般,并无x_ing命之忧。可幼时积攒的毒物,并不会被真正消解或排出身体,它会日复一日慢慢积累,久而久之,毁伤五脏灼烧皮r_ou_,痛不欲生,总有一天,这些历经年月的毒物会借着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Cao,令他死于非命。此毒自小而来,但我已经为他清血剔骨,再好生调养调养,便不会再有大碍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秋笙的肩膀,后者抬头勉强笑了一下。

  “至于后忧,若是他按我的嘱咐静心养着,我许留山敢以x_ing命担保,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

  秋笙咬牙强忍下一阵痉挛般的心痛,问道:“为何…为何还要沾染毒物?既然已知此事,为何不早先调养安稳?非要等到…”他一低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许留山苦笑一声:“早年但凡沾过一星半点,都逃不过一死…小笙,世上多得是绝境之地、无奈之举,只为幼童之年,对此更是无半点反抗能力,不过一叶小舟随波逐流罢了。他如今斗胆与之为逆,已是大勇。”

  秋笙赤红着一双眼抬头看他,沉默半晌,总算憋不住,双唇紧闭,却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似乎是痛极了的闷哼,倒像是数月来身受剔骨之痛的人是他一般。

  桌上还有沾染着血迹的布巾,小案角落宣纸上赫然是楚翛的字迹,屋子里还有那人长服Cao药的香气…那人该是刚离开不久,小医馆里还残留着他来过的鲜明痕迹,秋笙回想那人信中用力稍浅飘忽不定的笔迹,猛然间胸腔一阵剧痛袭来,与此同时,巨大的无力感倾巢而来,几乎避无可避。

  他富有江山半壁山河辽阔,世上千万人任他呼之即招之即去,供天下人朝拜时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到如今才觉帝王家不过一张外华内烂的虚皮。

  那人受苦受难时他被朝局困于囹圄之中,如今知他一身毒骨,却除了无尽头的等待外无能为力。

  他知道他近乎无法自控的表现一定将许留山吓到,从他嘴里出来的事实必然是避开最为锋芒之处的删减后产物,楚翛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他终究是再不能得知了。

  “多谢许哥,”胸口那口气平下去,秋笙站起向许留山拜了一拜,“小辈还有些琐事要回京办理,恕不相陪,告辞。”

  九月份已过去大半,余暑未消,晚间拂面轻风却已然有几分冷意,秋笙赶路赶得匆忙,只披了件单薄衣裳,冷不丁一吹,全身的j-i皮疙瘩竟活活被冻醒了三分,雪千里察觉,脚步顿时一缓,周身没了破风的寒意,立竿见影地便暖和起来了。

  他伸手抚过马背上柔软细小的绒毛,轻叹一声。

  秋笙来的时机其实很巧,刚好与楚翛从许留山处得到消息前往昆仑山后,再调转马头往京城赶的时间撞得分毫不差。

  要说起昆仑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连牛鬼蛇神都要横c-h-a一脚的破事,楚翛倒没像崔嵬那般表现得惊恐不已,听着顾嵬语焉不详的一番概括,没等他将详细情况洋洋洒洒地铺天盖地讲上一通,便摆手打断道:“丢了几棵的?什么时候丢的?近几日可否再见到过鬼影?”

  顾嵬知道他的脾气,接上道:“不多,顶多三五棵。时间大概是在石榴花开之际。至于鬼影,自从阁主上回清理了那女鬼后便再无灵异,昆仑山中舆论也压得七七八八,大可不必挂心。”

  楚翛靠在马背上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挂心?他们愿意嚼舌根倒也无妨。我带回来的书稿,你可曾帮我一一整理过了?”

  他在京城呆的时间不算长,只好把别人的一天工夫拆成两半用,半夜三更趁着无人,便顺着夜色干些见不得人的偷偷摸摸的勾当,大白天就老老实实坐在几案前研读古医书,书本理论加之自身平生经验,几本融会贯通下来,到底还是有些不小的收获。

  亲手一笔一划成稿,都送回了昆仑山。

  见顾嵬点头,楚翛正要一夹马腹抽身离去,汗血马刚刚走了几步,却被一把勒住,他猛地回头补充道:“回去告诉崔嵬此事不必再追究了,硫炭木、皂药菱权当送人就是,再有这样的情况捎信给我报个数目便可,再多的用不着。”

  顾嵬听他这一句没头没尾的叮嘱,愣了好一会儿神,这才反应过来楚翛能开口说出这种话来,十有八九是已经知道这盗窃者姓甚名谁了。

  知道了是谁,却不拆穿。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楚翛心肠软倒是软,却是不可能忍得下这等祸国殃民的败坏东西。既然不是不想管,那便只能是不能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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