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眼睛里荡起小泪花,抽着嘴低哝:“赟赟哥哥,你压在我身上,明明是我更疼吧!”
“罪魁祸首”还拉着赟赟的脚腕不放手,微抬起头,半是得意地回话:“多亏哥机智啊!你还不快谢谢我!”
嘴边的“无耻”还没有吐出去,长长的尖喙就扎在了眼前,赟赟一手护头,一手夹紧阿诺,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得寸进尺!”杨湛单手撑地一跃而起,向前冲出两步,长刀稳稳剁在了翼形兽的肩窝。与登记厅里的笨拙不同,此时的翼形兽要凶狠灵活许多,被砍的那只不退反进,扑闪着翅膀全力把人甩出去。
落地的瞬间,杨湛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震移了位。庆幸武器还在手边,他揉揉膝盖,一刻也不敢犹豫地爬起来。赟赟依旧是挺尸样趴在原地,阿诺勉强露出半张小脸,抿着嘴,瞪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很是担忧地看着自己。
正在天上兜圈子的另一只翼形兽潜了下来,张牙舞爪地袭向杨湛后背。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招?杨湛啧啧嘴,眼睛地溜一转有了主意,翼形兽正在急速靠近,愣在原地的男人忽然一个回转,擦身躲过利爪,单手一勾,双腿顺势倒挂在了“鸟人”的腰上。
看着同伴有难,赟赟身前的翼形兽果断放弃地上的猎物,扬起脖子一声长啸,抖抖翅膀迎了过去。
喉管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是想把肚子上挂着的人刮下来,被纠缠住的翼形兽翅膀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地面滑翔。但几番折腾无果,怒火中烧的“鸟人”羽翼一振开始上升。
“这摔下去,哥不成r_ou_饼了!”眼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远,杨湛心里抓狂,腿上的肌r_ou_被紧紧绷起,根本顾不上许多,抽刀便是没了章法的一通戳砍。忽然手下一顿,尖锐的叫声从头上传来。心还在砰砰乱跳,杨湛慌忙低头,这才发现手里的刀一半没进了大鸟身体里。
小腹,原来它们的弱点是小腹!来不及再多想,杨湛用尽全力把刀又往深处戳进几分,左右揦动,好一番和和。
翼形兽浑身剧烈地抽动,翅膀很快失了平衡,直挺挺的从十余米处坠下。前来帮战的“鸟人”匆匆拉住伙伴,巨大的翅膀拍得呼啦作响。好歹速度降下来了,杨湛刚要松一口气,刺目的火球就在眼前炸开,强光刺激得眼睛失了焦距,耳朵也被轰得嗡嗡直响,神智一瞬间被抽离了身体。
“雷子!干得漂亮!”
高达魁梧的男人从大巴车上跳下来,冲着车顶上趴着的人竖起拇指:“一炮二鸟!水平有长进!”
“我去!什么状况!疯了吗?”
肩上还扛着发烫的炮筒,宋雷神经质的笑没有收回来,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书卷气十足的男人抱着孩子,怒气冲冲地往这面跑。
“眼瞎了啊!”
“怎么了?”被骂得莫名其妙,陈寅之却只是摇摇头,小跑几步迎过去,轻轻拍了拍阿诺的脑袋,说话语气全不像他的体格一般唬人:“吓到孩子了?真是不好意思!”
“那鸟身上有个人呢!你们就拿炮轰!”不管对方如何客气,赟赟此时一点也没有心情去计较,清秀的脸被怒气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鼓起,挥动的手不断发抖。
“人是在鸟嘴里还是在鸟肚子里”,宋雷抖抖肩膀,“呵呵”发笑,盘腿坐起,手撑着炮筒向外探出一半身子:“我说你还是带着你儿子快跑吧!一大波兽人就在路上哟!”
赟赟火气上冒,反驳的话没有出口。阿诺先一步哭出声,小小的身体哽咽得一抽一抽,嘴里哆哆嗦嗦地嚷嚷:“哥哥……不会被吃的……哥哥,答应过我……”
“宋雷,你个神经病!没事就闭嘴!!”陈寅之皱起眉头,看着哭哭啼啼的小娃娃脑子当机,彻底没了主意。
还在吵闹间,大巴的车窗被摇下来,临窗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利落的圆寸,高鼻长脸,说起话来带着浓浓的中原腔:“寅之,你带着冉沁和小梦去过去看看!毕竟是咱们失误了!”
“这算哪门子的失误?!”坐在司机位上的男人侧过身,一张娃娃脸看不出具体年龄,冷清清的声音少了人情味:“富贵在天,生死由命!齐博士,你的老好人当的没完没了了?!我们又不是政府的慈善组织!冉沁要去也应该多留意些有价值的材料,新变种的翼形兽还是很有市场的!”
什么叫做有市场!那边还是生死未卜,这头就已经讨论到价钱上了!赟赟气得浑身打颤,狠狠推搡着大块头陈寅之,怒吼:“他们叫你去就快去啊!磨磨蹭蹭的等到那里,尸块都凉了!”
“这句话说的对!”神经病人宋雷趴在车顶的围栏,挤眉弄眼,兀自笑得极欢:“我们就是收尸的!编号8799的变形体可是最近才发现的,随便找到个长喙啊!爪子啊,就能在黑市上卖好价钱!若是运气好碰上个喜欢收藏新品种兽人的大佬,那可足够逍遥一阵子。”
只可惜手头没有他习惯用的反曲弓,否则定要一箭将说话人的舌头s_h_è 下来,看看究竟有多毒,若是一步能爬上车顶,估计常赟赟也早就扑上去与宋雷扭打成一团。
“走了走了!跟这神经病有什么可斗气的!”
冷清的口气不同于“娃娃脸”的无情,比起冷漠更像是不耐烦。
赟赟把视线从车顶转回来,这才注意到陈寅之身边多了两个人。说话的小伙子黑瘦高挑,脸颊上残留着淡淡的痘印,薄唇,尖下巴,乌亮的大眼睛里是与年龄不符的狠戾,左胯上挂着一把长刀,细细长长像是日本人的□□,后腰别着两把□□,紧身的皮衣,衬得整个人十分精神。
“我叫王遗梦”,穿着运动服的中年女子大概三十多岁,向赟赟伸出手,笑起来r_ou_乎乎的脸蛋上多了两个小酒窝:“我是这只队伍里的医生。你可以叫我遗梦,或是梦医生,但请不要叫我梦*遗……”
像是看到了救星,赟赟不等人把话说完,一把拉住梦医生的手,声音都激动地打颤:“姐!咱先不自我介绍!先救人好吗?”
一路上,残肢、内脏随处可见,咬碎了的半个人头挂在道路两边的树杈上,眼眶里掉出来的眼睛越看越瘆人。起先逃命时还没觉得有多恐怖,这时候在再走一遍,赟赟的后背已被冷汗s-hi个透。
翼形兽坠落的地方正巧在一家早餐摊子上,包子、蒸饺滚得到处都是。被炸掉脑袋的变种8799早就死透,黏了热粥的鸟毛坨在一起,散出来的臭味惹得人阵阵反胃。
“他应该在这下面”,常赟赟惨白着脸,用脚狠踢怪鸟身体:“大个子,你可不可以帮忙把这只鸟搬开,他应该就在下面!”
陈寅之早习惯了兽人的异味,脸色无异地打量了一下翼形兽的身体,皱起眉头:“小哥,你要找的人就算是没被吃掉,没被火炮打死,像这种大块头压下来是怎么也不会有生路的!看不看还不都一样!看了不过是徒增伤感!”
“当然不一样!”赟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执拗的表情像从四五十年代贴画里抠出来的,压在心口上的关心与焦躁说不出口,绷着嘴角想了会儿才说:“是生是死我都要看一看!不然我怎么给那个小屁孩交代!说他哥哥死了,又给不出个原因,他不闹我一辈子!”
陈寅之向来心软,一想到淌着泪珠的小孩儿,无奈地叹口气,冲挥舞着匕首取长喙的冉沁拍拍手:“小沁!过来搬下东西!”
“不要!”毫不犹豫地拒绝,冉沁嫌弃地扬扬下巴:“臭不拉几的东西弄得满身都是,到时候又要洗衣服,麻烦死了!”
听了这话,陈寅之的眉毛拧在一起,正犯愁怎么劝说。一直戴着口罩,立在五米开外的小梦医生忽然张口:“冉沁,去帮帮忙!”
弯弯的眼睛,温温柔柔的口气,却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冉沁撇撇嘴,脸黑的能滴下墨又不敢丝毫懈怠,停下手里的伙儿,直起腰,把匕首收回小腿上的暗鞘,三两步跳到陈寅之身边。
“所以说不要惹医生”,陈寅之撞撞赟赟,声音低得如同蚊蝇:“小哥,天蝎座的梦姐是不可以轻易得罪的!”
翼形兽到底不如人一般会偷懒,不仅是皮肤坚硬如钢铁,就连斤数都衬得住这个体积——十足的分量!且不说赟赟那细胳膊细腿,陈寅之熊一样的体格抬起来也是有些费力。
“到底行不行!”冉沁肩膀顶住开始僵硬的尸体,双手揪住厚重的羽毛,眼角上挑:“我说小哥,嚷嚷着救人的是你!这时候像没吃饭一样,装熊啊!”
常赟赟毕竟是个医生,论力气自然比不过这些在兽人嘴下讨饭吃的亡命之徒,他咬得嘴唇发白,半身上满是粘糊糊的血液,令人作呕的味道激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越是着急,手脚越是无力。怪不得冉沁埋怨,赟赟此时恨不得自己是金刚转世。
“我喊一二三,一起用力!”汗水顺着下巴流进领口,陈寅之扛住翼形兽的上边身子,手臂上隆起的线条清晰可见,弓起的后背上肌r_ou_鼓鼓的像小山一样。好吧!赟赟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金刚的确是转世了,只可惜不是他。
“一——二——三——”
重达千余斤的翼形兽被推得晃了两晃,随即被暴增的力量揭翻在侧,震起了厚厚一层尘土。
搬开一只,还有一只。
陈寅之转动两圈肩周,一把扯住翼形兽背后的羽毛,示意两位继续。
“要帮忙吗?”站在不远处的医生绕到翼形兽身边,依旧是笑得甜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