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赟赟感觉范重黎有点执拗得过分,他太执着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把自己逼进了绝境:“现在你就是对你妻儿不负责任。”
“所以让你们带她离开”,范重黎冲兜里摸出一把钥匙,跺跺脚震亮头顶上的小灯:“我希望她好好活着……这里不适合生存……”
“原来骨子里一样是个自私鬼”,常赟赟嗤笑一声:“我觉得肖雅她不会离开的,就算是离开,现在的世道这么乱你又怎么能确定一个孕妇会活下来。范重黎,不要拿你嘴里的医德当幌子了,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想凭着一己之力战胜瘟疫,想着名扬海内,还是相向你曾经的同事证明自己比他们强?”
范重黎周围的气场冷了下来,身体微颤,忽然发疯了一样踢踹仓库的铁门,表情狰狞,怒不可遏地化身咆哮帝:“你闭嘴!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个好医生。这次的瘟疫是老天爷给我的一次机会,他要我证明给所有的人看,范重黎是个合格的好医生!你知不知道我做实习医生整整做了五年,是全院里实习期最长的医生……我能够转正是因为内科医生猝死,临时没人才拉我来顶替的。没有人拿我当真正的医生来看待。他们看我当个笑话!论手术技能、理论常识我哪一点比别人差,为什么他们都能够得到别人认可,我就不可以?我不走,我要向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证明,作为医生我比他们都合格,我战胜了他们惊恐的瘟疫,我和我的病人坚持到了最后!我不妥协,我是个好医生!”
原来郁郁不得志真的是会把人逼疯的,常赟赟冷眼看着失控的男人发泄,等到他踢打不动了,上前捡起他砸在地上的仓库钥匙:“范医生,你是个好医生,只是方法用错了。这次的瘟疫来势汹汹,靠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战胜。我要是你就带着患者的血液样本去寻找同行一起攻克。是谁最终解决的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病人会好起来,你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恶化成为夜间行动的“活死人”。范医生,换种方法去争取,一样是没有放弃他们,没有向瘟疫妥协,做为医生你比你的同事要合格多了。”
长久地静默,范重黎的胸口从剧烈起伏到渐渐平静下来,接过常赟赟手里的钥匙,慢慢打开大门。凭着门口的一点光,范重黎从仓库里搬出了一个大冰盒,蹲在地上翻腾半天取出还冒着冷气的一板小瓶子。
“你等下我”,范重黎犹豫良久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像是每个字都下了极大决心:“我去取台充电的便携小冰箱,常温下血液样本容易变x_ing。”
其实人的心结往往就那么一小块解开了就万事大吉,常赟赟有些小得意地在心里感叹:“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带着药品回去,常赟赟向王遗梦说了范重黎的打算。不要说小梦医生,就是肖雅也是万分惊奇,固执到要死的人怎么去取趟药回来想法就大转变了?
麦启铭依旧是不死心地往肖雅身边靠,范重黎毫不客气地c-h-a进两人之间:“在这里死磕不过是看着病人受苦,我能力有限,做不到的事情总有人能够做到,只要我对我的病人不放弃,对瘟疫不妥协,我就依然是个好医生。”
“谁也没说你不是”,王遗梦眼神失望地看向得意洋洋的某人,嘴角边却挂着一抹笑:“范医生要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几个后方做病毒的实验室,人家当年在科学院工作的时候也攒下了些人脉哟。”
肖雅从没见过丈夫像今日这般兴奋,雄心满满的样子与平时的压抑成了鲜明对比,不由也高兴起来:“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
常赟赟帮着小梦与范医生为昏迷不醒的病人们采血,肖雅则将样本一排排放进小冰箱,别人忙的不亦乐乎,唯有麦启铭拉长着脸靠在门上,冷笑着说:“范医生就不想知道我与肖雅以前的事儿?八年呢,不短!”
肖雅手一抖,险些把样品掉在地上,范重黎回握住她的手,勾勾嘴角扯出他多日来的第一个微笑:“麦启铭,要是真感兴趣我早就问了。我不在乎她的过去,人是活在未来的。这个小哥帮我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今天我很受教。”
不要在乎过去,人是活在未来的。常赟赟心里暗记住这句话,他要找个机会告诉杨湛,曾经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现在他们在一起这很重要。
感情有时候就像是一粒种子,遇到了合适的温床就会发疯一样的生长,时间在拉长,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催化剂,常赟赟觉得胸口闷得慌,一股酝酿许久的冲动正要喷涌而出。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金主们
一直等到下午四五点,范重黎将预留下的药品一遍一遍地安排给先醒过来的病患,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这才很是不安心地随着众人上了大巴。
“活死人”也好,夺妻大战也罢,沈子年算是一路安安稳稳睡过来的。这时候终于缓过精神,怀里抱着宝儿的骨灰盒,埋怨着齐显自作主张,一张脸拉得能拖在地上。在其他人要回去的兴奋中,如此陪衬着,倒也显得麦启铭不算很孤单。
拥有政府部门颁发的特殊通行证,大巴轻松地通过了一系列的限制站点,就这么畅通无阻地开往了大后方。
越往后方就越是繁华,五天后到达的城镇已经完全看不出千里外的荒凉落魄。灯红酒绿一应不少,十字路口的巨幅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最新的影视宣传片,小吃街热闹如常,吵吵嚷嚷的城市就像兽人、瘟疫都是远在天边的谣传。
“你们在这里下车”,王遗梦指指路边的站台,微笑着说:“乘坐971路到生物研究所下车,到了那里就说找刘元文教授,我大致和他说了情况。当然,你们也可以打车过去,不过要小心被宰哟!现在后方控制区里车辆限行,除了政*府与军*队用车,私家车都需要特许权,所以的士可是很贵的。”
小心地拔掉充电电源,范重黎像捧着圣物一样捧着他的小冰箱与肖雅下了车。似是想说什么,嘴皮子动动却没有说出来话,犹豫片刻,站在车门外深深鞠了一躬。
麦启铭鼻子里哼了一声,拉长的脸上更添几分不悦,可怜的鼠标被拨弄过来拨弄过去,磕得“咔咔”直响。
看了他一路哭丧着脸的倒霉样子,齐显不禁调笑道:“我说咱们的鼠标怎么换得这么勤,原来是被小麦当成了出气筒,下次鼠标再坏就从你的薪金里面扣。”
“我都绿成这样了,你们可不可以有点同情心?”麦启铭皱起眉头,嘟哝着嘴,一股子说不出的委屈劲儿。
沈子年摇摇头,轻叹口气:“我们有同情心可不行?这事儿你得问问范医生,看他能不能同情同情,把老婆还给你。”
“他要把肖雅还给我,那他不就绿了吗?”麦启铭板板手指头,果断否定了沈子年的提议,认真的叙述了一遍不可能x_ing:“第一,他俩领证了,这个我没办法,别说八年就是八十年我也没有办法改;第二,他俩的孩子都要出生了,我觉得下一代的事情我还是身体力行比较好,再说了就算是给别人养孩子,基因也还是要考虑的,总不能带出门一个又矮、发际线又高,还强得像头骡子的家伙说是我孩子吧!”
“不要这么嫌弃范医生好不好”,常赟赟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孩子说不准像妈妈呢?我觉得肖雅也还不错呢!”
麦启铭把头扬起来,极度不懈地皱皱鼻子:“一个老鼠害一锅汤,肖雅再好也抵不上他爸基因差!俗话说,妈矬矬一个,爸矬矬一窝!”
好嘛!这下子连人家一家子都给否定了!
端着阿诺的小脸蛋看了半天,杨湛略满意地点点头,目前来看还是不错的,起码带出街不会丢人。
眼睛转了一圈,阿诺看着哥哥,忽然歪头躲开他的大手,嬉笑一下扯开喉咙,摇着脑袋唱起来:“空虚的男人最容易受伤……哎呦呦……心好累……男人就是累……”
静了两秒,跑得没调的歌终于被消化,车里所有人爆开一阵大笑。常赟赟更是抹着眼泪趴在杨湛肩膀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上梁不正下梁歪,阿诺多好一孩子都被你这品味带歪了!”
一遍会哼,两边会唱,三遍脑子里自动播放。打进了后方就随处可听见的神曲是能轻易躲过的吗?要怎么解释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呢?好像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样子,杨湛黑着张脸,在r_ou_呼呼的脸蛋上狠狠弹了一下:“小坑货!早晚被被你坑死!”
过了上座城市,改良过的大巴在平坦的高速路上充分发挥了它的速度优势。第二天不到午饭时间,一直被提到的中心基地已经在眼前。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中心大楼虽沾不上落魄,但也与想象中的金光灿灿,从内而外散发着高大上气息的形象有些出入。五层高的大裤衩造型建筑在周围的高层间显得矮矮胖胖,门前塑像、花坛、喷泉也是中规中矩的设计,丝毫看不出与一般办公楼的区别。
大巴经过简单的检查便从偏门开进地下停车场,冷冰冰的金属架交错在一起撑起顶层,里面倒是比从外面看强些,却也未见得有多奢华。下了车,齐显与王遗梦带着一众人进了拐角的电梯间。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老爷们”,齐显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亮到反光的电梯门整理整理发型:“这次出去变故大,一会儿都别开口,由我先介绍新人,再说丁兆死了的事情。内部闹矛盾最好不要让大佬们知道,一旦他们觉得咱们拿着钱搞自己的小九九,将来就不好开口要支援了。所以……一会有人问起来,冉沁你就说是与编号6761战斗时摔伤的。”
被陈寅之背在背上,冉沁黑着脸不应声。宋雷隔了他两步远,脚下有节奏地拍打着青石地板,冷笑道:“齐博,你放心吧!他又不傻,还等着留命出去报仇雪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