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段府之后春桃从门口迎了上来:“怎么样?”
段延年沉默地摇了摇头。
春桃又问:“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现在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公子您也不要太自责了,毕竟您已经尽力了。”
段延年问她:“老太君他们问没问其他的?”
“问了,我没说,春桃觉得这些应该由您亲自告诉她们。”
“是得由我亲自说明……走吧……再去趟地牢。”
不过两个时辰,段延年又回到了这里,岑家人正翘首以盼他的到来。
段延年走上前去,摇了摇头。
老太君眼眶通红,问他:“那……皇上准备如何判决我们……”
“……株连九族、秋后问斩。”段延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老太君当即就昏了过去。
岑家的人群里也响起了议论声、求饶声和哭泣声。
岑夫人扶着老太君慢慢躺下,岑晴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这就是你当初口口声声说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结果?”
段延年低着头,并不反驳。
“你嘴上说着什么一定会帮大哥洗刷冤屈,说会护我们周全,结果呢?结果你哪一个都没做到!段瑾瑜,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们岑家对你怎样?我大哥又对你怎样?!你每次来都匆匆忙忙,不肯多呆半会儿,怕是也觉得我们岑家反正都快要完了,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与我们虚与委蛇!你说你尽力了、调查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敷衍我们的?反正我们也瞧不着你做了什么,你说什么不就是什么?”
段延年握紧双拳,克制着自己:“我没有完成我许下的承诺,是我食言了,但是我绝没有做出这种两面三刀的行径!”
岑夫人站在岑晴的旁边,并没有阻止岑晴,反而对他说道:“段大人,妾身不懂大道理,只知道救命之恩,恩比天高。妾身的儿子曾救过段大人一命,是已妾身在这里给段大人跪下了,恳求段大人看着远儿救命之恩的份上,救救岑家。”
岑远救过段延年一命。
腊月秋围,太子与伴读遭人暗算,中箭落崖,岑远带人在围场周围搜寻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太子,将其救走。而伴读……不过是顺便罢了。
但追根究底,这确实是救命之恩。
段延年阻止了装模作样要跪下的岑夫人,眼睛闭上又睁开,掩去了眸中的冰冷。
岑家人,这是要携恩图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一个小可爱的评论_(:з」∠)_
第11章 他山之石11
七月中旬,已是盛夏,赤日炎炎,暑气蒸人。院里的四季桂花香并不浓烈,却很清幽,此刻的香气在灼热的空气里酝酿、发酵,继而在无声无息之中潜入人的鼻息,真正意义上地香气扑鼻。
“春桃。”
春桃正在院子里拾着被风吹落的桂花瓣,打算送到后厨做点点心。公子自打上次从大牢里回来,就整日都坐在桂花树下无所事事的发呆。看起来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听到段延年叫她,她抬头看过去,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你……”段延年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挑个最近良成吉日,你和小七尽快成婚吧。”
“成婚?公子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之前给你在树下埋了坛女儿红……照现在这形势,也不知道咱们还能在段府住上几天,没准什么时候皇上想起来了,一下令,上这来抄个家……就怕白瞎了这坛好不容易淘来的十八年女儿红。”
春桃停下手上的动作,站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对他道:“公子,您是觉得春桃很好骗吗?”
段延年知道春桃了解他,这个理由根本就骗不住她。他淡然一笑,抬手轻触春桃脸颊上的那道疤,这道疤横在她的右脸上,硬生生的破坏了她和谐柔美的五官:“跟着我,太危险了。”
春桃目光坚定:“春桃不怕危险。”
“可是我怕你危险。”段延年知道自己没有多大的能力,在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里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好春桃,“这次的箭侥幸贴着你的脸颊而过,下一次谁又知道会从哪穿过?我现在自身都难保,又哪里有精力保护你?你跟着我这么些年,小七等了你这么久,我不能让你再跟我冒险。”
春桃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味儿,“跟着我冒险”这五个字,明摆着是段延年打算做些什么危险的事,她焦急地问道:“公子,您打算做什么?!”
段延年面色冷了下来:“你不用管我想做什么。我已经看好了黄历,三天后就是个好日子,你已经十八了,早该嫁人了。整天跟在我身后像什么样子,岑家的事已经后让我心烦的了,你还整天哭哭啼啼的,我看着烦心!”
春桃双目通红,忍不住高声说道:“公子!我还不懂您吗?您肯定是要做些什么要掉脑袋的大事,怕连累我们,才这么着急想要把我嫁出去!这种危难时刻我要是和您撇清了关系,舍您而去,以后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您让春桃怎么活?”
段延年喉中一梗,心下不忍极了,他揉了揉春桃的头发,说道:“如果你跟着我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你又要我怎么面对小七?”
春桃只是摇头哭泣:“这一切说到底不都是为了岑家吗?您就不能不再管他们了?您为他们丢了官职、散了家财,还差点失去x_ing命……您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还不够吗?”
“救命之恩,哪有那么容易就还清的啊……我欠岑远一条命,现在岑远不在了,这条命还给他的家人……也没什么不妥。”
春桃听出来了他已是心存死志,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能丢下他离开?
“公子,您把您的想法告诉我好不好?您让我心里有个底儿,要不然,您就忍心看我胡思乱想、猜不出来,一直担惊受怕的?”
段延年沉默不语。
春桃又道:“您告诉我了,我也好做着准备,万一您要做的事情连累到我和小七,我们也提前想个应对的法子。”
就像春桃了解他一样,他也知道,春桃说这话,不过是想让他说出他的计划。
其实他又有什么计划呢……
接连的打击、数次的大喜大悲,早就将他击垮。他现在所想的,无非就是用自己一命,去换岑家人的离开——他打算用他最后剩余的这点财物聘请几个高手劫狱。
大牢虽然守卫森严,但也不是没有成功截走犯人的例子。
大陈厉律规定,朝廷钦饭若是被人救走,狱卒抓住主谋可功过相抵,到时候岑家人一路北上边疆,他身为主谋则留下,免得连累小七和其他的狱卒……
若是将这些告诉春桃,她定是不会同意……
于是他说道:“放心吧,我还没有确切的计划……等我捋清思路再告诉你……现在我去趟大牢,跟老太君他们商量下对策,你先在府里等我回来。”
春桃不疑有他,答道:“好……”
……
岑家众人打算携恩图报,他当时气昏了头直接甩袖离去,回到府里一见到桂花树就清醒了过来,后来靠着桂树想了半天,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法子。
李大夫明确地告诉过他,即使他好好调养,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活不了多久,正好这次他送走岑家人,还了岑远的救命之恩,可以坦坦荡荡地去见他。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春桃和小七。
他一怕春桃接受不了他的死讯,二怕春桃知道了他的计划,拉着小七掺和进来。所以他将春桃留在府中,独自前往大牢的目的,就是通知岑家人他的打算。
他边走边想,回过神来,大牢的大门已近在眼前。
段延年因为岑家人已是大牢的常客,门口的两个狱卒早是习以为常,打了个招呼就让他进去了。
他沿着大牢左拐右拐,走向了最深处岑家人所在的地方。
拐了一个弯后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平日里狱卒无事时会三三两两聚在这里喝酒谈天,今日却空无一人,大牢的深处好像传来了小孩的哭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难道是皇上下令要对岑家人用刑了?他心中一懔,抬腿便向着前方跑去。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狱卒衣服的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段延年暗觉不妙,他俯身探了探了几人的鼻子——这些人全都已经没有气息了。
恐怕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继续向着前方跑去,大牢里灯火昏暗,根本看不清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随着他的靠近,尖叫声与哭泣声也越来越大,同时还伴随着刀剑相撞的铿锵之音。
等他跑到最里,就见到两波穿着一模一样的狱卒衣服的人打了起来。小七正站在岑家人的牢房前,手中握着一把弯刀,刀上有血水滴答落下,几次有人想靠近这里,都被小七挥舞着这把刀一一击退,刀刃上又染上了新的血迹。
除了小七他分不清其他人都是谁,只能躲着刀光剑影,贴着墙根一步一步地挪到小七身旁。小七听到声响,猛地偏头看他,眼神凌厉,那把滴着血的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段延年颈上一痛,顷刻间就见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