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有一点暗下来的意思,我就打开了屋里全部的灯,在一室人造的光明中,我无所事事茫然的知
道:又是一天过去了。从十月一号到十月七号为止,今天已经是十月十四号,是法定假日后的第七天
,加起来一共过了十四天了,而他,依然还没有回来。
我呆呆的坐在深棕色牛皮的沙发上,听着时钟一分一秒走过的滴答声,心想应该感到饿,渴,或是疲
惫什么的了,然而奇怪的是,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电话的铃声大的惊人的响起来,我动了动眼睛,注视着其实就在手边的电话机,这手却无法抬起来去
接听。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本来就不多,会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人,不用猜,我也可以断定是他。
你何必还坚持打电话过来呢?锲而不舍的在响啊响的铃声中,我模糊的想着,反正你也只有一句话可
以告诉我:
“对不起,家这边还有事,还得再迟几天…………”
同样的话我听过六次之后,即便迟钝如我者,也能从其中嗅出一丝不寻常也不吉祥的味道了。
你在办什么事?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每次这两句话就哽在喉咙,几次还几乎涌出了嘴角,都被我合着咸腥的味道一同咽了回去,如果你想
说早也就说了,都十几天了你还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就该有别问的自知之明了吧。
都是男人,我很清楚他所作所为的含义。
这会不会就是两个相同性别的人谈恋爱的最大好处和最大的弊端了呢——当我们在勾通的时候,少有
因为性别造成的理解误差。
电话的铃声终于停了,我看到有只蛾子围着台灯乱飞,又要渴求光明又恐惧那灼热的温度。我关上等
,打开窗户,我希望它能飞出去,真正的光明从不属于黑夜的。
这道理人人都懂得,我也一样,只是如今,我又比一只蛾子好到哪里去了呢?我还不是一样,在一片
黑暗里徒劳的渴求着那丝光明?
昏黄的暮色中我蜷起身子躺进沙发,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有关他和我过往的一切,潮水般涌入脑中,
缓慢而坚决的将我包裹起来,层层叠叠,一如一只作茧自缚的傻虫子。
我和他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他来自北京,我来自北方一个不大的小城市。我们在一个班一个系一个宿
舍一张床——当然,是我在上铺他睡下铺的那种。
可能同宿舍的其他两个哥们都是南方人——南方男人和北方男人又从来隔着点什么,可能他的大大咧
咧跟我的嘻嘻哈哈刚好投了脾气,也可能是上辈子我欠了他钱他偷了我们家鸡什么的结下了孽缘——
总之我们很快成了无话不谈有谈必长的朋友。经常有同班的同学诧异的问:
“你们俩怎么回事?成天凑在一起成天见你们穷聊天,还没完了你们?”
这问题的答案只有天知道。记得我们创造的最高记录是连侃了五个小时还意犹未尽,觉得有说不完的
话。他就开了句玩笑:
“哎,我听说只有特有缘分的人才象咱俩这么有话说呢,我别是爱上你了吧?”
在看着他雪白的牙咧开的嘴眯细的眼上扬的眉笑的恁是灿烂的一张脸时,我突然脸发红心跳加速了,
突然没办法同样一个玩笑类的话茬给他一个回答的我只好撇过脸,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大概被我影响
了吧,他也讪讪的收起笑容,同我一起尴尬的沉默着。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到我们拥有的感情在我这里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友情。后来听他说起,他也是同时觉
悟的。
之后不是没有质疑过恐惧过尝试着逃避过,我们甚至有一个多月都没说上超过二十句话,更不敢看对
方的眼睛不敢出现在同一个饭局上,那段日子里他经常回家不住宿舍。我则躺在一个人的床上,咀嚼
着下铺和心灵上双重的空虚,度过了不少几乎失眠的夜晚。
元旦的舞会,当我只看着他和他一个女老乡状似亲密的身影心里一个劲的冒酸水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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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他盯着我和我女老乡牵在一起的手眼睛里喷出的火星子。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他没有回家我没有回宿舍——在舞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们俩就贼眉鼠眼的勾搭
到一处,蹑手蹑脚的溜出活动中心,心照不宣的找了个没人的僻静地方,一起过了一整夜。这一夜过
后,我们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
十二月份的风可真冷,我算领教了。因为即使后来我们俩把我的大衣和他的外套拼起来围住我们搂的
紧的已经没有空隙的身体,爱情的热火它还是败给了货真价实的西北风,冻的我和他都因为感冒输了
两天的液。
去输液的时候他就在我旁边坐着,一没人我们就开始造次:他偏好吻我的嘴唇而我中意咬他的鼻尖。
爱的初体验,从来都是疯狂而甜蜜的啊。
大学四年的时光就匆匆的流逝那样值得铭记的体验和小心不被人发现的紧张中。临毕业的时候我和他
领悟到一个以前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严重的问题:我和他,何去何从。
我清楚一个北京人去中国其他城市定居,打天下的渺茫性,我同样清楚我不愿意留在北京的坚持。
如果我们在北京,我们就可能永远无法同出同入,住在一起,我们的事情需要瞒住他的家人,亲戚,
同学,朋友,邻居…………我要防备的人太多太多,这会另我身心皆疲,更会逐渐杀了我们的爱情。
那阵子我想了很多,似乎摆在我面前的,就只剩了一条出路。
于是,在某个晚上,我约他到我毕业后暂时租的一间一居室,合盘托出了一切:我的担心和我的想法
,最后我告诉他,我已经和一家深圳的公司签了约,很快就得动身了,他如果最终决定放弃不了北京
,那我们只好分手。
我讲的很慢,很平静,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晰的听到我雷鸣般狂跳着不安的心声,只有我感觉到指甲嵌
近肉里的疼痛,只有我知道要维持表面的正常耗费了我多少的心力。
我的眼睛在我叙述的过程中几次发黑,所以我始终没看清我面前的他带了什么样的表情在听我说话。
他一直在抽烟,抽的很凶。我说完了才觉的呛的慌。他就躲在烟雾里,很久没说话。
他的无言让我等待最终审判的时间漫长到接近了绝望。
他终于摁灭了烟,重重的在烟灰缸里捻了好几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明白,他要给我一个答案
了。
“你…………至少你这么做太自私了。你知道我的父母亲戚朋友都在这儿,我的根在这里啊,你这么要
求我而且事先根本不和我商量就要去深圳实在是…………太自私了。”
心在下沉,我只想拼命的抓住根救命的稻草,我不想溺死。
“可……可是我也是离开了家离开了我的根,而且,即使我留在北京,我也是身在外地的 ,我们一起去
深圳不是比较公平吗?一个男人老守着家干什么?”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怎么也无法改变他眼里深沉的寒冷,我慌了乱了,我开始指责他“没有胸襟”,骂
他“还算是男人吗”,诅咒他“一辈子烂在北京好了!”
他终于拂袖而去,我终于全身脱力的僵在原地,缓慢的瘫软下来,丧失了一切思考的能力。
三天后我独自一个人去了深圳,三天里我和他连通电话都没有打过。
到了深圳我住进了公司给单身员工的小宿舍,活的正如同一具标准的行尸走肉。我一直都知道我是爱
他的,但是从来也没有一个机会让我如此深刻的了解到,原来我已经如此的爱他。
失去了他的生活对我来说基本上不具什么意义。每天我要做的无非是活着。
我开始后悔我的决定,痛恨我愚蠢的坚持,我想辞掉工作回去北京找他可又患得患失的担心自己已经
丧失了与他和好的机会。
在感情的油锅上被整整煎熬了两个月后,他突然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一身与深圳开始炎热的天气格格
不入的长袖长裤,一个大旅行箱,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敲响了我的门,操着那一口儿话音很重的北
京话笑着问我“刚来,没地儿住,先和你挤挤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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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液体流出眼眶的同时我扑上去抱住他,没天没日的吻他的嘴唇,鼻子,眼睛,耳朵,几乎啃舐
的品尝着我能感觉的到的他的每一寸热热的,活生生的肌肤。他同样热情的回应着我,没功夫费太多
话的我们,如同两条章鱼一样纠缠着,半搂半拖的进了屋,他用后脚跟踢上房门,我奋力的和他的长
裤上的皮带搏斗着,他转过身,凶狠的把我一把推倒,带着我熟悉并痴迷的味道,全身压了过来……
…………
事实上,他刚来深圳找我的那段日子里,我们用了在一起的绝大部分时间近乎疯狂的做爱。
每天每天我都主动在他身下大大敞开双腿,扭拧着要求他进入我的身体,而过去我们很少用这么做,
他老说他不想让我太疼。
但是那些时候里,他每次都饥渴的需索我的身体,进入的又深又猛,直到我快有整个人被刺穿了的感
觉他还是执意的挺进再挺进。
我忍不住求饶的话他就会捂住我的嘴,更激烈的撼动我,那些狂热的抽送令我同时有被撕碎的恐惧和
被彻底填满的快感。
不论是什么感觉,我都无条件的,尽我最大的努力顺从他,迎合他。在他频繁又粗暴的动作下,**
到喉咙沙哑。
七月的深圳虽然在温度上没比千里之外的北京高上几度,却有北京没有的湿气,这让他完全适应不了
,经常不是这痒就是那刺性的,他工作的公司老板和很多职员都是广东人,一回家我常听到他抱怨“听
不懂他们说的什么破鸟语!”
我想,我不是没能觉察到他日渐高涨的烦躁,我只是,一相情愿的忽略掉它们,忽略掉所有他的让我
不安的负面情绪。我只能更加小心对他,更加顺从他。我天真而白痴的以为:也许过久了他也就习惯
了,只要有我他还不至于就这么回北京去。
错的是我。
他每天看天气预报记住的都是北京的最高和最低温度。
他和家里人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起来。
他会因为发现了一家卖炸酱面的小饭馆高兴的象个孩子。
他有一次彻夜未归是因为在酒吧偶然遇到了几个老乡。
我感觉着他一丝一毫的远离我,看着他一点一滴的从我的生活中退去,我心痛如绞,无能为力。
象一个正在被凌迟处死的犯人,我忍受着一寸一寸彻骨的痛苦。
我变的神经质,爱猜疑,乱找茬,我看到和北京有关的一切就要发脾气,电视里一演与北京沾边的东
西我就把遥控器扔过去。
他开始还会抱着我,哄我,告诉我我别那么敏感,后来次数多起来,我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
过的困惑和,不耐烦。
于是我又温顺下来,跟他道歉,亲吻他,抚摩他,用我的嘴和我的手和我的身体尽力的取悦他。
什么人好象说过,当感情只能以性来维持的时候,也就是这份感情走到尽头的时候了。
我也知道,可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可以留住他的办法,现在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他还不走就
好,别的什么他还爱不爱我之类的,我无力去考虑。
但是我控制不了我不安的情绪,到了九月的时候,一切开始恶性循环:我无端的发怒,和他吵架,然
后他或者耐心的劝我或者干脆不理我,然后我出奇的温柔,缠着他和他上床,和他不分日夜的腻在一
起,之后身体疲倦了,我也又开始暴躁挑剔………………
有一次我们大吵一架后他要出门被我哭着揪了回来,我哭着叫着和他倒在床上,纠缠住他狂欢一番后
我累极睡去,深夜的时候醒来,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竟还没有睡,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专注的看我
,我继续装睡,他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继续看了我很久,然后他轻柔的替我拉好被子,在我的脸上,
浅浅的给了我一个温和的吻。
我的眼眶就忽然湿了起来,有什么一股柔柔的东西浸泡了我的心,我很想在那个时候对我的爱人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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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对不起。”
最终我没说出口,我只是真的很沉很香的睡了个好觉,再没有做一醒来他就不见了的噩梦。
十一放假的前一天,他对我说想回去看看父母,我说好啊。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说不用了,我和朋友去三亚玩。
我在撒谎,我本来只想好好和他在家里呆七天的。
我微笑着替他收拾行李,跟他一起买送人的礼物,微笑着送他去了机场,在他即将检票的时候挥手和
他告了别。
回到家中我仍然没有情绪上大的波动,我去查了查他的东西,果然什么都带走了,我几乎可以告诉自
己有他在的这半年其实不过是我的一个梦。梦醒了,我的世界中当然不会再有他。
于是我又开始做噩梦,做那个没有了他的噩梦,相同的梦境,相同的痛苦,恶兽一般啃嗜着我的心神
。
其实他每天都准时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有事,很忙,估计要晚些日子才能回来,问我过的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也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他会回来,我若无其事的回答他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点,回来之前个我打
电话我去机场接你。
十四天,就这么轻轻从指间滑了过去。
很长又很慢的十四天。
十四天里我吃了二十包方便面,十二个鸡蛋,喝了几暖壶的水和剩在冰箱里的啤酒。
十四天里我出了两趟门,都是去倒垃圾的。
老板已经警告我再不去上班就炒了我,我挂了他没激动完的电话,想:该搬家了啊。
他的老板吃惊的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他突然辞职了也不提前和公司打招呼这样会很麻烦的,我耐着性子
听完了才挂的,心想:啊,看来他是真的回不来了呵。
他走之前带走了他的户口本,那上面“北京”的籍贯从来没改变过的。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去什么北京了,我痛恨那个城市,厌恶她的繁华和她的吸引力。
如果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的话。
如果我还有,那我干脆去流浪吧,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多好。
可以去青海,去西藏,去上海打工去准葛尔探险,听上去真不错啊。
“咚咚咚!!!!”
急促的,呃,重的已经算不“敲门”的砸门声突兀的打断我即将迈进世界大同的思绪,会是谁呢?公司
来收房的吗?啧啧,果然不愧是中国最现实的城市,来的真快。
知道他们会有钥匙,我才懒得起来给他们开门。可能的话我还想再赖一个晚上呢。
“开门,我知道你在,快开门!!!”
随着越来越大的砸门声,我听到了有人在喊,这声音?
我从沙发上直立起来,无法置信的死死盯着铁红色的门,是他?
怎么…………会是他?!
拉了拉耳朵,幻听吗?
“开门啊!!你别吓我,快开开门啊!!”
声音已经带着恐惧的味道,撞在门上的力道也愈加的重了,我迷迷瞪瞪腾云驾雾的一般走到门口,拉
开保险栓,门外的人正在用肩膀撞门,这下冷不防的跌了进来,差点摔成了个不雅观的姿势。
“你…………”
“你…………”
站着的我和摔在地上的人都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都是一付活见了鬼的表情。
“你怎么回来了?!”
“你没事啊?!”
他…………没错,应该没错的,是他,去了北京不会再回来的他,现在从地上爬起来,声势惊人的堵
在我面前,质问我道:
“你这算什么?!明明好好的在家不接我电话也不早点过来给我开门,闹的我还以为你……你你你怎么
了呢……吓的要死!”
“喂,喂,干吗呢?”我半天没出声,愣怔的看着他,估计是把他给看毛了吧:“没见过我啊,真是的,
几天不见又闹什么鬼啊你?!”
他要回身去拿还放在外面的行李,我从后面扑着去抱他的时候,可能力气用的大了些,把个大个子的
他也扑的再一次不幸的和地板亲密接触。
“你——你你今天要害死我吗?!”
我才不理会他鬼吼鬼叫的吓唬人,我只痛恨自己为什么只长了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再多长几条多好,
那样就可以更全面的缠住他,不放他走了。
“我说……祖宗,你先让我起来好不好,我还有正事得跟你说呢……”他被我压的根本动弹不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