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他这样做她不觉得有什么,但此刻她只觉得他的手指又s-hi又黏,跟被蛇爬过一样怪不舒服的。她克制着胃里翻涌的冲动,努力不让自己躲开。
“她做错了什么吗……你居然杀了她,和墙后面,墙后面的那个东西?”黛西忍耐着恐惧,颤抖地说,“你居然杀了她!”
“她做错了什么?你居然这样问。她当然做错了!”汉格尔·维拉德挥舞着猎刀,按捺着怒火低声咆哮,“她为什么不肯当个好妻子,为什么不肯信任我,一定要发现我的秘密,一定要逼得我那样对她!她跟我争吵,要我立刻送走希拉,我……我不小心把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你知道擦掉地板上的血迹有多困难吗?为了不让她死去,我还找希拉要了血喂给她,谁知道吸血鬼的初拥那么复杂。她变成了怪物,只想着吸血没有理智的怪物,为了保留她身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我不得不把拉开了窗帘!”
长久的沉默过后,黛西脸上的表情像是她从未认识过这男人一样。
“你这个怪物……”她喃喃自语,“你这个疯狂而冷血的怪物。”
“那你的身上也流着怪物的血。”汉格尔·维拉德冷静下来。
他将猎刀c-h-a进皮鞘里,又整理了一下衣着就出了门。
黛西绝望地倒在地上,确定听不见汉格尔的脚步声以后,艰难地从袖口倒出刀片包装盒,一点点打开。
因为手被反绑在身后,她的动作十分笨拙,几分钟内就被隔了好几个血口。
“黛西,黛西。”
确定这沙哑的女声不是做梦,黛西警觉地睁开眼睛。
墙后的怪物发现了她在做什么吗?如果发现了她会被怎么样?她会和汉格尔·维拉德告发自己吗?
可白天她偷听她和汉格尔·维拉德对话的时候,墙后的怪物似乎对她没有太大敌意。
“你在和我说话吗?你……你叫希拉吗?”
“是的,”墙后的小怪物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你听说过我的名字没有,我叫希拉·韦尔伯特。”
希拉·韦尔伯特。
黛西第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这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有点耳熟。她急着把刀片竖起来对准粗实的麻绳,只有很少一部分思维用来处理其他的外界信息。
过了好长时间,她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我……我想起来了,你真的……你真的是那个希拉·韦尔伯特吗?”她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天啊,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希拉·韦尔伯特会在她家的地下室,和她的爸爸扯上关系?
希拉·韦尔伯特,她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这个名字了。
布洛迪卡镇郊,韦尔伯特庄园最后一任主人富商韦尔伯特的独生女,消失于半个世纪前,那场骇人听闻凶杀案理论上的唯一目击证人。
刀片偏向另一个方向,她前二十多分钟的努力再度功亏一篑。她咬牙克服手上的疼痛,又慢慢地去够薄薄的刀片,让刀刃一点点摩擦着麻绳。
平滑的血口流了好多血,一道刚止血又有新的添上来,为了缓解心中的恐慌和焦虑,她试图和墙后的希拉搭话。
“你……你喊我做什么?”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希拉的嗓音一点都不像个十三岁的少女,“黛西,我想救你。”
“什么?”黛西差点又把刀片弄丢,“你想救我?”
她不相信这东西说的话,一点都不,但比起这让她发疯的寂静,她需要一个人陪她说说话,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这种事……以后再说。”她敷衍地回答,因为刀片再度不听使唤而焦躁地甩了甩头,“对了,你能和我讲讲拿起凶杀案吗?我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
“……”
希拉不说话,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有些失礼,“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知道……毕竟是你父母的死。”
想到妈妈的死,悲痛再度涌上心头——她明明都快忘记她的存在了,可只要想到她不是病故而是被谋杀,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和悲哀。
“没关系。”希拉的声音沙哑如秋风吹过落叶,空洞洞的,“刚刚我只是在回忆。五十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必须强迫自己忘掉其中很大一部分才能靠少数美好的回忆维持神智。你也许不知道,永生不死并不是什么恩赐,而是最恶毒的诅咒。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看一次太阳是如何升起的。”
对吸血鬼来说,太阳是永恒的禁忌。
黛西听懂了她话里的暗示,克制住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为什么那样的噩耗会降临在你的家人身上?抱歉,我真的很想知道。”
希拉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好久以后才悄悄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所以只能给你讲我还记得的部分。”
“噢好的。”黛西手里的刀片已经将麻绳割开了五分之一,想到再花一点功夫自己就能自由,她的焦虑也稍稍减轻了一点。
“从我有记忆开始,每年复活节前后,都会有一对学者模样的夫妇来我家做客。我爸爸是商人,所以常年有各种各样的人来讨好他,但那对夫妇不一样,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我爸爸讨好他们。他们从我家拿走黄金、宝石还有各种值钱的东西……我记得,他们胸前会佩戴一枚银徽章,图案大概是太阳和眼睛,因为他们也给了我一枚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每次送走他们以后,我爸爸都会警告我们,不要给奇怪的家伙开门,无论如何都不要,我就是在这样的嘱托中长大的。”
黛西忍不住c-h-a嘴,“黑暗生物需要房子主人的许可。”
“是的。”希拉悲伤地说,“他们最后一次来访是在我们全家搬来这里后。那次他们带来了一个一岁的男孩……好像是黑发,希望我的记忆没出错。三天后的黄昏,一个女人在我家门惨叫,她自称她要分娩了,想要一点帮助,我和妈妈听了半天,于心不忍地去开了门……这就是惨剧的开始。”
第8章 暗影边缘
嘘,他们来了。
布洛迪卡镇郊贫民区,一辆七成新的汽车停在巷子外边。
汉格尔·维拉德喝了两口瓶子里的威士忌,喷了点古龙水,又稍微把头发拨乱了一些——总而言之,他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个浪荡子,而非有着正经职业的好人。他打开车门,走进路灯照不进的巷子里,熟练地打量起那些躲藏在暗处搔首弄姿的女人们,努力挑选自己今夜的猎物。
很快一个大胆主动的女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她化了很浓的妆,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年纪不大,衣着对于零下几度的寒冬来说实在有些单薄。见到衣着考究的汉格尔·维拉德,她的身体像藤蔓一样,迅速地贴了过来。她吐了口香烟在他脸上,还不等他开口就主动说,“今夜我跟你走。”
汉格尔·维拉德露出个不易察觉的笑容,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就像一个再也无法忍耐的急色鬼一样拖着她往车上走去。
“你叫什么?”他丝毫不介意听到莉莉、露西还有安娜这些俗气的假名,“你看起来可真够年轻的,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此刻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她会遭遇什么,笑嘻嘻地跟他搭话,“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男人。不要说得好像你们要和我结婚一样……唔,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家里没有其他人了,我是一个人,这样会让你同情心大发出手更为阔绰一点吗?”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汉格尔看她的模样都顺眼起来——他一直对这些孤苦零仃的妓女下手,这么久了警方都没有察觉到,今夜大概也是同样。
起初他只是从她们或流浪汉身上抽点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欲望越发强烈,在又一次被妓女勒索后,他选择了杀掉她。杀掉她,抽干她浑身上下的血,然后处理好尸体,谁都不会发觉。只要把他身边这个女人杀掉,他心爱的小吸血鬼就会得到接下来好几天的食粮。
“你会得到许多,所以跟我来吧。”
而在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暗影里,金发吸血鬼正和一个穿骑装、看起来二十岁后半的年轻男人对峙。
“你是吸血鬼。”白发男人主动收起了枪,指指快要从他们视线里消失的那两个人,“看起来我们今夜的目标都是那个叫汉格尔·维拉德的男人,所以暂时休战怎么样?”
埃德加没有说话,藏在身后的左手已经在准备一个小型法术。
“我知道,你们都不太信任猎魔人,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中世纪嘛,而且你们不也杀掉了不少我们这边的人?”白发男人选择长话短说,毕竟他来这里最主要的目标是查明医院惨案的真相,而汉格尔·维拉德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
中世纪之所以黑暗混乱,不单纯是因为频繁的女巫狩猎和肆虐的黑暗生物。
猎魔人不分好坏地猎杀黑暗生物,普通人则是把猎魔人当做邪恶的巫师送上绞刑架,黑暗生物既憎恨猎魔人也憎恨普通人类。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把另外几方杀到灭绝。
“我姓维恩,这样说你能理解了吗?”他指了指自己领口别着的银徽章,上面是个被藤蔓缠绕的W,“安蒂亚戈·维恩,你叫我安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