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刺激他了。”眼看胡塞尔的话语越发过分,拉文纳终于开口制止,“检查一下目标的身体状况,然后带他离开。”
只要带着眼前的少年离开小镇,他们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接应。
“好吧,听你的。”胡塞尔耸耸肩,表示自己没什么所谓。
“好像还差一点才能成熟。”
拉文纳走上前去,用戴了手套的左手挑剔地抬起他的下巴,发现眼球边缘处还残留着一线白。
“你不是会很饿吗?”他收回手,“你没有好好吃东西吗?”
那淡红色的液体会加快他那怪异灵魂和r_ou_体的同化速度,而为了完成这一进程,他需要大量进食——不仅限于黑暗生物,还有那些先天具有力量的人类灵魂。
眼线这座小镇到处都是吸血鬼,他居然没有好好摄取能量?
“不,刚刚好。”
胡塞尔咧开嘴笑了,冲着自己同伴喊了句话。
“三明治美味吗?”
“还可以……怎么了?”完全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说这种无关话题的拉文纳下意识答道。
“去吧,我的搭档。”
察觉到危险靠近的拉文纳猛地回头。
胡塞尔还在笑。他认得那是对方面对猎物惯有的危险笑容。
“你太警觉了,我只能一点点给你下药。”胡塞尔看着他一点点软倒在地上,被那些迷茫又虚弱暗影包围,直到动弹不得。
“这也是……”拉文纳想要拔枪,可是他的力气完全被剥夺了,就和倒在地上的他们的猎物一样。
“是的哦,是你叔叔的意思。”胡塞尔从怀里掏出枚银哨子,擦了擦放进嘴里,“他说,如果有必要的话,连你也可以牺牲,只要能把他带回来。你忘了吗?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黑暗生物,还有你这样天生具有力量的人类。”
尖锐的哨声响起,就像是卡尔之前几次失控时喉咙里发出的鸟类鸣叫。
胡塞尔以某种诡异的韵律节奏吹着哨子,
卡尔的瞳孔再度涣散——这就是破晓用来控制他们制造出的可怕武器的手段之一。
他们在他的身上施加了重重暗示和咒语,就像是用麻绳套住了他的脖子。
而希克斯家族的人经过漫长的研究,终于找到了绳索的另一头。
“开饭了,乖孩子。”他朝着瘫倒的拉文纳努了努嘴,“吃饱了我们就离开这座小镇。为了给你赎罪,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拉文纳的半边身体已经融化在暗影里。
他长大了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有缩成针尖大小的瞳孔和扭曲的五官表明了他的恐惧。
无情的触手贪婪地吮吸咀嚼他的血r_ou_。他想说他后悔了,想说他一点都不想死……很快,他的视线就完全被黑暗笼罩。
他死了。
……
卡尔喘着粗气。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行为。
属于他本身的意识被囚禁在身体里的某个角落。
血色浮现在视网膜前,将所有的东西都染红。
然后是幻听——明明周围这样安静,可是他却能听到巨大的嘈杂。
他听到了什么?
黄昏的钟声,一声又一声的。
“烧死他,烧死他!”
鼎沸的人声,他们整齐划一地喊着这样一句话。
他们要烧死谁?这样想着,他抬起头,看到被绑在火刑架上的人同样在注视自己。
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污,月光一样的金发在夕阳的余晖里闪动着火的颜色——火,是的,火,火舌从他的脚尖处跃起,贪婪地舔舐过被油脂浸透的衣物。
苍白的肌肤被火焰吞噬,他的心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我要救他。我必须救他。
黑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体内部迸发。
——即使会伤害到我自己,我也必须救他。
胡塞尔倒退两步,震惊地喃喃自语,“他居然……失控了。”
第24章 对的人
我知道是你。
“这些就是全部了?”
伊格纳茨挑剔地打量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男孩。
“是的,这就是我们能够找到的全部。”
将他领到这里的吸血鬼惶恐地答道。
几天前,他收到了这样一则命令:尽可能找到那些蓝眼睛黑头发的男孩子,要活的。即使觉得莫名其妙,但在对方手下做事的这么多年已经教会了他永远不要问一些多余的问题。
这几个男孩无一不是乌发碧眼,蓝色的虹膜在深色头发的映衬下愈发冷酷。
“作为容器来说还太过平庸了。”伊格纳茨扳着其中一个男孩的下巴,凑近了仔细观察,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佩格说的那些话给他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灵感:那就是他可以为他的老师寻找一个合适的灵魂容器。
只要正确地保存好灵魂,那么容器就算损毁了也有下一个——他一直拘泥于r_ou_体的永生,忽略了这样便利的方法。
因为恐惧,男孩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任凭吸血鬼对他动手动脚,就像是对待一头待售的牲口。
忽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尿臊气,伊格纳茨低下头,看见某个男孩s-hi漉漉的裤裆和那仿佛见了鬼一般的扭曲神色。
“低劣物种。”吸血鬼嫌恶地将手中的男孩推开,就像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手。
意识到对方可能发怒了的吸血鬼谄媚地凑上去,想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主人,您……”
但伊格纳茨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这边一样,他的眼神里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惊慌。
他留在巴塞洛大街的眼线出事了——透过梅琳达?克罗夫特的眼睛,除了一片漆黑他什么都没看到,而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有不受他控制的家伙闯进了他的禁地。
虽然知道他在那道门上设置了最恶毒的咒语来惩罚那些胆敢闯入的混蛋,可他没有忘记,他所有的学识都来自于被囚禁着的那个男人。
在被囚禁了数百年,衰老得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他竟然还有力气施法吗?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甚至顾不上查看眼前的这群备选容器,确认他们的资质是否能够容纳一位伟大施法者的灵魂。
“随你怎么处置他们。”他的身体迅速化成一片灰烬,顺着窗子的缝隙飘了出去,“下次我再看到他们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教会了他们什么是面对大人物的礼仪。”
他必须快些回到巴塞洛大街那栋复杂的地下迷宫,弄明白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数百年来,他第一次打从骨子里感到了恐惧。
巴塞洛大街附近,灰烬与半空凝结成高大的人形,伊格纳茨整理了一下衣着便走了进去。
察觉到主人的气息,前一刻还熏熏烂醉的吸血鬼们惊慌逃窜入黑暗中,生怕自己做得有哪一点不对成为倒霉的牺牲品。
根本没空在意这些琐事的伊格纳茨大跨步穿过厅堂,在走廊的拐角处见到了昏迷不醒的梅琳达?克罗夫特。
他认得空气中残留的法术波动——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仍旧像是当年那个臣服在男人脚边,亲吻他靴子的小吸血鬼那般,由衷地为他的强大感到畏惧。
暗室内,昏暗的法术火焰照亮他们的脸庞。
不是那团腐朽的烂r_ou_,而是y-in鸷冷酷的黑发男人。
黑发男人坐在棺木里,场面y-in森却又带着残酷的美感。
伊格纳茨看了眼一旁空掉的杯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喝下那诡异的液体,哪怕一个人老得没有人形也会在短时间内恢复青春。
但这不是天堂的美酒,这是消耗他所剩无几生命的毒药。
“您见过他了对吗?”他来回踱步,自嘲地开口,“那个叛徒,埃德加?弗格尔桑,他终于找到了您的面前,为了寻求您的帮助。”
“是您帮助他进来这里的。”他猛地停住脚步,怒瞪着一言不发的男人,“要不是您,这该死的叛徒应该已经被烧成灰烬了!您瞧瞧您都做了什么,您想毁掉您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吗!?”
伊格纳茨抬手掐住男人的脖子。
“您背叛了我!”他绝望地喊着,仿佛那些卑劣的逼迫与折磨都不曾存在,他们真的是一对相爱的情侣,“背叛了我的爱!”
男人至始至终都不带任何感情地注视他。
他蔚蓝的眼珠宛如两颗玻璃球,上头如实倒映出吸血鬼仓惶疯狂的模样。
作为人类,男人的脖子是这样纤细脆弱,脉搏在吸血鬼铁钳一样的手指下无力地跳动,只要他用力就能掐断。
伊格纳茨无力地松开手——只是短短这么一会,他的手指就在男人的脖子上留下了紫红色的手印。
他意识到,不论这几百年里他做了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他都是跪着的。
他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场景:天边黄昏的余晖像是没有干透的鲜血,水车,牧场,还有潺潺溪流,他拦住了一位赶路的人类施法者,问他能不能收自己当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