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碂与他说过,世子妃对他不错,世子妃的女儿赵世晴对他也很好,赵世晴的夫婿司朗更是一个好儿郎。赵琮开口对染陶与飘书道:“将世子妃扶到一边高椅上。”
她们俩上前,小心将姜氏抬起来,扶到椅上。
赵琮再看魏郡王与赵世元等人,他眯着眼,倒是来不及去考虑他们,他心中想的是绝不能叫赵从德连累了小十一。偏偏楼下的百姓们眼睛雪亮,已经开始嚷嚷那人是魏郡王世子。
赵琮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对路远道:“过来。”
“陛下。”路远立即到他跟前,赵世碂也要往这边走,赵琮瞪他:“那儿老实站着!”
宝津楼内其余人不禁想,难道陛下这是已经厌恶他的好侄子了?!
赵琮小声对路远道:“下去即刻命令比拼开始,随后你去与福禄说,将赵从德藏起来,不管用什么法子,找个人出来顶赵从德。”
“……是!”路远脑子转得快,陛下这是要保十一郎君哪!他应下,回身就往楼下跑。
路远刚到下头,传达了陛下的意思,号角即刻吹响,水战这就开始。
百姓们两处热闹都想看,但是号角这么一吹,伴随而来的便是鼓声与船手们划桨的水声、嘴中发出的吼声,汉子们又大多光着膀子,汗水与池水熠熠发光。这份热闹离他们近,且是实打实的,很具有冲击x_ing与感染力,没一会儿他们便仔细看起水战来,跟着呐喊助威,气氛一时格外火热。
楼下的危机暂解决,楼上却是更为寂静。
魏郡王的胡子直抖,他这几年身子也不大好,早做好随时就去了的准备,可他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他竟能遇到这样的事!
他们魏郡王家的面子!
这丢的是太祖的脸啊!他心中痛骂赵从德,从前的许多怀疑也不由闪现,二十多年前,他便觉着他这个儿子与孙太后之间的不对劲。后来儿子为了娶姜四娘,使劲浑身解数,他才忘了这一茬,却不料……
他们家这一脉,当初一个亲王也来之不易,太祖喜爱他这个孙儿,才封他父亲做亲王,否则他的祖母只不过是个昭仪,又如何能给他们挣来亲王爵?如今他怕是再也不能保住太祖给的王爵!
魏郡王此时还仅是觉得丢了颜面,愧对父亲,更愧对真心疼爱他的太祖。他若是知晓,他的好儿子到底背着他做了些什么,怕是能直接气得吐血而亡。
但此时他并不知晓。
他满额头的汗,已做好被陛下将爵位降为国公的最坏打算。
其余的宗室与大臣纷纷噤声,只看陛下如何处置。
陛下倒一直镇定,独自站在最前头,望着楼外不作声。就连十一郎君,陛下也不搭理。
百姓们越看越热闹,呐喊声越来越响,他们站在陛下身后却也越来越不自在,陛下这也太过沉默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暗自推了推钱商。钱商出列,出声道:“陛下——”
他未说完,福禄跑了上来,到赵琮跟前跪下就大声道:“陛下!小的带人去弄明白了!与太后娘娘一同落水的,不是魏郡王世子,是一名侍卫!”
赵世碂皱眉,他也立刻明白了赵琮的用意,他还打算说话。
赵琮已道:“这次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世子今儿身上不好,是从金明池西门进的,门口侍卫作证呢。那位,那位侍卫身量与世子差不多,捞上来,仔细一看,压根不是世子!世子在另一处歇息呢!”
之前来急忙禀报的亲卫,也是世家子弟,在场众人都认得的,人家哪里会看走眼,又哪里会说错话?这样的事儿,谁敢乱说?
陛下这是要堵众人的口,替那位十一郎君撑面子哪!方才他们还以为陛下是厌弃此人呢,哪料,人家爱护成这般!
这样的事儿,说出去不仅皇家丢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觉着面上无光。
立即就有人笑呵呵道:“原来是认错了啊!”
他笑完,其余人瞪他,他脸上的笑也凝住了。
魏郡王世子是暂时被拎出来了,还有个孙太后在里头呢!
当朝太后啊,还是孙家太后,父兄本就要行刑,她又做这样的事儿……
赵琮冷着脸,对福禄道:“既是认错,便去与世子说一声,叫他别担忧,好好歇息。今日是个大日子,先观水战。”
“是。”福禄应下。
赵琮刚为赵世碂松一口气。
路远再度慌慌张张跑来,他看着陛下,欲言又止。
赵琮沉声:“说。”
路远走到他身前,小声道:“世子醒了,在胡乱发疯……”
赵琮差点没被气笑,他在这儿给赵从德收拾烂摊子,赵从德还敢发疯?!他眯眼道:“去将他捆起来!”
而因赵从德这么一顿发疯,胡乱叫唤,五殿周边全是人,又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力,且再难收回,下头又是一团糟,赵琮还不能亲自下去。
赵琮要派人下去。
赵世碂抢先出声:“陛下,我去。”
“你给我待着!”赵琮生气。
赵世碂也生气,生自己的气。这件事儿,他只想着叫孙太后与赵从德丢尽脸面,叫他们俩即便死,也死得没有脸面。更想索x_ing将自己的名声弄坏,无法再做继承人。他以为这场好戏会让赵琮也痛快,却不料赵琮反应这样激烈,也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尽管他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从不后悔,可他见到赵琮这般,他很不好受。
“陛下,我去吧!”
“就待在这儿!”
“陛——”赵世碂的真实x_ing子原本就不是那白毛猫儿,此时他只想着补偿,为赵琮做些什么,便也有些犟。
两人之间十分紧张,钱商赶紧和气道:“陛下,您若放心,由臣去看一眼吧?”
赵世碂回头看他,由钱商去?他立即道:“不劳钱大人。”
“这——”钱商面露犹疑。
赵琮一锤定音:“钱商去。”
“是。”钱商应下。
赵世碂再道:“陛下!”
“你再言一语,朕就叫人也把你捆起来!”
“陛下……”赵世碂说着,也跪到地上,“让我去吧。”
这其实就是无声的较量,但是赵琮决计不会让赵世碂去,他一去,便是坐实了那人的确是赵从德。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赵世碂的名声这般受损。
“跪着吧。”赵琮难得心狠,背手转头,继续看向楼下沉默不语。
赵世碂深吸一口气,视线投往钱商的背影,眼神越来越深。
钱商回身下楼,他出门自也带有管家与护卫,与其他人家一样,皆站在楼下。见到钱商下来,他便要来行礼。
钱商轻瞄他一再看一眼五殿眼,他微微一愣,随后便拱手低头。
五殿处,赵从德与孙太后从水中被人捞上来,赵从德初时还惊魂未定。
从进入金明池开始,他便一切再也由不得自己,包括被人强逼进五殿,再包括被人堵住嘴,拿刀抵着,再用腰带将他与孙太后绑在一起,再扔进水中。
落入水中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没死成!
他顿时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他狂喜,可不待他喜完,便见一拨又一拨的人进来,他的大脑逐渐清醒。
他知道自己大约这回真是栽了。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他被人所害,他要死了!
赵琮果然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儿,也果然要杀他!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却不料还是落到如此下场。他是有些颓废的,看到与他一同躺着,更为狼狈的孙太后,他不仅不同情,反而更怕。
与太后私通,到底要判个什么刑?他们家好歹是个郡王,大约没有死罪吧?他胡乱想着。
而更多的侍卫涌进来,忽然便有个s-hi淋淋的侍卫与陛下跟前的福禄进来,福禄冷漠道:“世子,您先跟小的去其他地方歇会儿。”
“我不去!”赵从德失声叫,“是有人害我,有人拿刀逼我,我身上有伤,有伤!我要见陛下,我是陛下的四哥,陛下会宽恕我的!”
福禄冷笑:“世子,您再不跟小的走,满天下的人都将知道您与太后私会,到时,您不死,也得死了。”
赵从德怕极“死”字,一听,立即追问:“我不死?陛下不让我死?”
福禄指着身边s-hi淋淋也着亵衣的侍卫给他瞧:“您说呢。”
赵从德恍然回神,原来是找人来替他啊!他死不了!他“哈哈哈”大笑着起身,要与福禄一同离开,却忽然想起孙太后。他回身看一眼,孙太后满脸苍白,还未醒来,头发早已乱糟糟,s-his-hi地附在面上,竟有些像水鬼。
他一抖,立即跟着福禄跑了。
福禄扔了件衣裳给他披上,带着他匆匆要往后走,外头百姓中不知谁又高呼一声:“与太后娘娘私通的世子出来啦!!!”
福禄眉头一皱,拉着赵从德便加快脚步,赵从德慌得脚软,被福禄拉着走。没走几步,身后的一群百姓不知被谁一推,忽然一同冲破侍卫的阻拦,全往他们俩涌来。人本多,这会儿简直是一团乱,人群猛地涌来,福禄与赵从德立时便被人冲散。
赵从德有些迷茫,回身去找福禄,却忽然有人上前拉着他小声道:“世子,您快逃吧!陛下是要将您骗去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