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俯身轻触其中一只蝴蝶的翅膀。死寂般的空气泛起波纹,蝴蝶瞬间恢复了生机,飞舞在青年周身,留下点点血红色的光斑。
它变成了血红色的生物,不祥而又可怖。
青年嘴边溢出一丝冷笑,右手轻轻晃动,发出阵阵声响,蝴蝶发疯般地飞离,却避无可避,化为□□融入水汽中。
“丘情。”
青年转过身,扬起笑容。
玉抚尘半坐在床榻上,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
“师兄。”池秋水跨过门槛,向屋内微微探身:“我把丘情带来了。”
玉抚尘没有理睬他,继续闭目假寐。
“玉掌门,可不能如此自暴自弃呀。”一串悦耳的“叮零”声传进来,玉抚尘微微睁开了眼。
丘情站在池秋水身边,细细打量着床榻上人的脸颊。
虽然整整一个月都在面对着这张脸,但丘情还是不住地赞叹——天地的鬼斧神工。
何等的精雕细琢,让人艳羡。
他在打量玉抚尘的同时,对方也在看着他。
玉抚尘平淡的眸光从池秋水和丘晴脸上掠过,心下诧异。
这两人的容貌,有八分相似。
他是有亲兄弟的,对此自是深有体会。当年玉抚灵出生时,所有人都说他们之间极为相像。血缘的关系是割不断的。
而池秋水却口口声声说丘情只是他寻来的医者。这就很奇怪:难道寻个医都能逢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玉抚尘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如果不是巧合,那么事情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人心易变。
“秋水先出去。秋情留下。”玉抚尘道。平淡背后掩饰的是复杂而悲悯的心绪。
池秋水和丘晴对视一眼,应了一声便离开房间。
玉抚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待池秋水出去,他指了指身侧的一把木椅:“坐。”
丘情没急着坐下,而是观察了那个椅子一番。
“玉掌门还真不愧是京城首富之子。连木椅都是楠木做的。”
“不过是家中一点物什罢了。不足挂齿。”玉抚尘道:“丘先生,还请坐吧。”
丘情饶有兴味地坐下,一副稀奇的模样。
玉抚尘不由有些恍惚,丘情这个样子,倒与白也有几分相像。
“玉掌门留在下于此,不知所为何事?”见玉抚尘出神,丘情了然一笑,出声提醒。
“丘先生是个爽快人,直说应当也是无碍的。”玉抚尘见秋情神色无异,道:“您与秋水,可是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练速写了,明天再写。
第19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7)
是不是兄弟?
丘情自嘲地笑笑,颇为无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早已不在意这些细节了。
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挑起眉:“其实在下只是因仰慕池仙长才去学医塑骨,故而成了这副模样。”语气轻挑,最后勾起唇角的弧度里满是戏谑。
玉抚尘自然知道他在说谎,从他的回答中就略见一斑。见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玉抚尘也不再追问,话头一转,说起无忧谷的事。
“丘先生可知无忧谷?”
丘情眼睛一亮,笑言:“自然是知道的。无忧谷的名气,可比您想象的要大。”
“那先生可知,无忧谷的无忧花和无忧果?”
提起这两样事物,丘情顿了顿,像是有些不解。
“此两物据说早已绝迹,且医籍中也无记载。玉掌门又是如何得知的?”
玉抚尘不为所动:“丘先生既知,那在下知晓,也不算稀奇吧。”
“哈哈哈,那是自然。”丘情一笑,圆过了这个问题。两人都没有追究对方得知的方式,或者说,他们都并不在意。
“无忧花还好,据说还有人在无忧谷内寻到过。但因是传说,所以大家都把它当做绝迹了。这无忧花的功用,说来并无其他,只是香味可以提神宁息罢了。但若是和无忧果在一起使用,功用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空气骤然一冷,丘情停了下来,看向玉抚尘:“玉掌门可是有什么不适?”
门窗紧闭,屋内空气没有流动,也没有风吹进。然而天气似乎回到了冬日,让快入夏的空气变得生硬刺骨。
玉抚尘面色无异:“丘先生此言何意?在下自是无事,您请讲罢。”
丘情把身上的衣裳裹了裹,他生来体寒,不经冻,现在j-i皮疙瘩起了一身。
“无忧果是在下在外游历时听说的。”把身子捂暖和,丘情正色道:“那是一个蛊村,在边界的深处——”
丘情比了个手势,手指向西方:“最西边,当时我为了找到那个地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那个村里的每个人都是制蛊大师,普通人想进村都难。我花了一年才听说了这个无忧果。当时也没有在意,但后来听那里的老人说,这种果实和无忧花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可以转移蛊毒对人体的伤害。”
“怎么转移?”
“体/液相交。这个不用多说了吧。玉掌门应该懂。”
“转移后会怎样?”
“承受蛊毒的一方会承担蛊毒发作时的一切痛苦。具体是什么样的则是因人而异。”
四周嗡嗡作响,玉抚尘突然觉得很闷。
空气,新鲜空气。
他无视丘情畏缩的眼神,开了窗。外面蓄谋已久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把屋子里的烦闷一吹而散。
为什么?
为什么小也要带自己去那个无忧谷,然后做一些那样的傻事。
他无意识地将手按在唇上,回想着那片刻的温存。
答案已如此清晰。
“玉掌门?”秋情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道。
玉抚尘垂下手,微微弓起身,眼神变得清明了些。
“丘先生无事先回吧,在下身体欠佳,需得自己待会儿。”
丘情的眼神移过他的眉梢和唇边,轻笑一声。
眉是紧皱的,唇是抿起的。
什么事让玉掌门连情绪都来不及隐藏了?
“那好,玉掌门有事万不可硬撑着。找人倾诉一下也是不错的。”
说着他关上门,退了出去。
毫无意外的,池秋水在外面站着。
“你对师兄说了什么?”
丘情毫不在意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勾起唇角。
“话倒是没说几句,倒是池仙长您,又做了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
第20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8)
是夜。
皇城位于京城中央,属于城中之城。四周有重兵把守,人烟稀少。浑然天成的帝王紫气萦绕在上方,甚至r_ou_眼可见。
正如一方百姓有一方官府守护一样,皇室也有它的庇护者。这就是流传在世的无悲教存在的意义。
虽有人将无悲教与天玄教并为一列,但其神秘程度却要超出天玄教一s_h_è 之地。
天玄教虽然有禁制作阻,且不再收弟子,但好歹它有迹可寻。那么高耸的天玄山搁在那儿,难免会沾上烟火之气。而无悲教呢?没有人知道它的所处之地在哪儿,只知道它是和皇族有牵连的。
不过相比于此,它的下派可就出名许多了。
人们可能不了解无悲教,但一定了解它和下派教主千丝万缕的纠葛。
那也是梵氏兄弟的纠葛。
梵家世代为无悲教教主,在选举教主上尊从世袭,此举与皇位继承有异曲同工之妙。传嫡不传庶,传男不传女。
梵敏忠和梵敏善兄弟两个同出一母,但梵敏忠年长梵敏善几岁。这两人一个生x_ing温良一个野心勃勃。当时梵家的老祖宗们都松了一口气,庆幸嫡长子是梵敏忠而非梵敏善。若非如此,恐怕仙门早已动荡不安,恢复几十年前四指魔尊大乱天下的生灵涂炭之景了。
那次动乱可以说是经历过的每个人,此生永远也不愿提及的痛苦回忆。
相比与天玄四圣中的白也,梵敏善的名气就差了些。听书的人们更喜欢被神化了的诛心教教主,而非一个败者。
不过现在看来,梵敏善又一次名声大噪。这次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是寻衅魔修至尊被杀。人们欢呼又雀跃,虽对事情毫不了解,却又囫囵地快活着。很愚昧,也很无知。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就是人的本x_ing。
往事被翻出,人们又开始对神秘无悲教的探寻。
肃穆的皇城里灯火通明,有夜巡的人挑着灯走着。在经过一扇朱红色大门时,他的头深深低下,目光也不敢乱移动,匆匆小跑过去,足下不发出一丝声响,像是害怕惊扰到某些人一般。
大门连着的是一处破败庭院。和华贵亮丽的皇城比起来,这里更像是个贫民窟。它与这个庄严的皇城格格不入,却发挥着不可磨灭的重要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