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叶叔叔!叶新晕倒了!”话音刚落的同时锺翛大力推开门,神色焦急紧张,没有察觉出书房里异样的气氛。
叶老爷子反应特镇定,像是习以为常了般,叫来车子把叶新送去医院,临走时看看我,什麽也没说。
锺翛在上车前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看我:“一起来吧。”
“不了,”我笑笑,“我回家了。”
“我不放心,”他走过来,拽过我的手,硬是拉上了车,“我们一起。”
我愣住,然後低下头,却是没在挣扎。
叶新算是医院的VIP客户,是不是就晕倒,大病小病不断,而且叶家出手阔绰,所以非常受医院欢迎。
我抿抿嘴角,虽然不是嘲讽的时候,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能被医院惦记上,还真是绝版。
医生早就见怪不怪,按照平时的流程化验、输血,检查也就是走个过场,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前面有一个大出血的产妇,又来了一个车祸後失血过多的司机,都他妈的是稀有血型,导致血库存血紧缺,我无语,这他妈还是稀有麽,随便抓一把就是。
也可能是上帝终於不待见叶新了,我恶毒的想著。
从别的医院调动存血至少要两个小时,医生也很无奈,表示现在这种情况不能拖,他正在医院内部发动无偿献血活动,但收效甚微。
叶清的目光扫过了我,没有说话。
我想,会不会是刚才的那段恶心死人的独白起作用了,但又觉著以叶清的铁血手腕,不是他在乎的,全部死不足惜,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
我攥紧拳头,手心汗津津的,尽量挪到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降低存在感。
可是我还听到了叶清叫我的名字:“小夜……”
我坦然的回视,但是往後退了两步。
锺翛咬紧了嘴唇,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靠拢。
我的名字叫“杨夜”,最开始是叫“杨叶”的,含义不言而喻。
哈,老爸,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物。
後来老爸带我离开,就把名字改成了“夜”。
我终究是见不得光,一开始把我抛弃,现在就不要妄想我会是什麽大善人,回来给叶家做善事。
他叹气:“小夜,他,毕竟还是你弟弟……”
“我是有弟弟,但不是他。”
眼角余光看到了锺翛张大的嘴巴,我烦乱不堪,紧著衣服就往外面走,却走不动,回身一看,锺翛正拽著我的衣袖:“杨,你……”说著回头看向他的叶叔叔,“你们……”
我不知道应该用什麽表情面对他,叶清则是永远的面瘫,我俩都没有回复他的**,就这样僵持著。
医生被这种八点档的恶俗戏码弄得头昏脑胀,但还是抓住了重点:“你是病人的哥哥?亲哥哥吗?血型──”
我打断他,尽量维持著礼貌:“血型不一样,我不是他哥哥。”
叶清闭了闭眼,我为他的挫败欢欣鼓舞。
医生显然是把我代入成了电视剧中莫名其妙破坏别人家庭的损人不利己的恶毒角色了:“现在你弟弟就躺在病床上,你怎麽能这样无动於衷!你还是不是人!”
我看著他嫉恶如仇的样子分外想笑,我承认我恶毒,但我不承认我是低能,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从来不做,老子还嫌麻烦呢。
但和他争辩实在是太有损我的风度,也不解释,点点头顺著他的话说道:“对,我不是人。”
我是怪物。叶清不早就给我下定论了麽。这称号挺好的,我很喜欢。
医生被噎得脸涨得通红,颤颤巍巍的:“你、你──”
“献血是自愿的对吧,我低级趣味还没脱离呢,没那麽高尚的情操,”说著瞥了眼拽著我袖子的手,“松开。”
锺翛张了张嘴,反而拽得更紧。
TMD老子招谁惹谁了,他在新加坡住院的时候我都给他输多少次血了!就算我是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毁他姻缘了,老子如今混到这步田地,也该还清了吧!
我瞪向锺翛,使劲拉扯袖子:“我、让、你、松、手!”
他像是听不懂我说的语言,正跟袖子做斗争时,叶清忽然发话:“我以後会对你好……”
我愣住。
“我对不起你……父亲。”
“……”
“小夜,就当我──就当爸爸求你……”
眼前好像有一个世界在崩塌。
我讽刺的咧开嘴角:“不可能。”
年纪越大,智商也会下降麽。
我现在不是无牵无挂,我也有要保护的人,他在我的身体里慢慢长大,不久他就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那点血供给小家夥还不够,哪有多余的分给他儿子。
“不可能,”我又重复了一遍,“有时间跟我在这磨,不如赶紧去血库调存血。”
说完看向锺翛,他还在抓著我的袖子,刘海儿垂过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就这样抓著我的袖子。
我想哭。
我去掰他的手指:“松、手!”
在爱情和责任之间,他要选择前者是麽。
我在他心里肯定是排在叶新之後的,我知道,也接受了。
但是,宝宝,也是他的啊。他不是很喜欢小家夥,还给他读童话故事的吗?
还是说,这仅仅五个月的小生命,终究没有他和他的叶子相处的这二十年重要?
他什麽话也没说,又好像说了好多。
也许他不知道献血对宝宝的危害。我这样想著,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我真的不能给他血,宝宝会有事……”
他置若罔闻,我害怕了,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要保护我的孩子,他若是出事,我也会死的。
我要逃离这里,他们全部是面目狰狞的地狱来客,会伤害到我的宝宝。我抬起手臂狠狠向他的手背咬去,他吃痛一下子放开了我,我抓住机会慌慌张张往外跑,我听到他追过来的脚步声,我有点崩溃,为什麽不放过我,又不是全世界只有我能救他的公主。
眼前都是红黄绿的光,我也不注意什麽交通规则了,乱跑乱撞,只要能甩掉他,哪里都是安全的。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不是给锺翛配的《crucify my love》,是最普通的铃声。
我像是见到了救星,躲到了街角一处闭店许久的屋檐下,接起了电话:“小安。”
“怎麽还不回来,你在哪?”
“小安、小安……”眼泪怎麽憋也憋不回去,一滴,然後两滴的往下掉,我控制住颤抖的声线,悄声道,“小安、我、我走丢了……”
“啊?”他大喊一声,“你打辆出租车回来。”
“小安,你来接我好不好,”我闭上眼睛,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鼻尖上,“救、救我……”
天空飘雪了。
☆、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接下去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只是不敢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早就漆黑一片,但周围霓虹灯光吞没无数静谧的星光。我靠在结霜的石灰色墙壁上,眼睛聚不上焦,无意识的抱紧双臂取暖,小家夥开始闹了起来,我耐心地一遍一遍抚摸他,双手冻得有些僵,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或疑惑的往我这边看一眼,但大多数是漠视著走过。
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双白色带蓝色条纹的运动鞋,我反应迟钝的抬起头,还没看到那人的脸,就被环住了肩膀。
我紧紧护住肚子,任由他抱著,不太确定的将下颌担在他的肩膀上,又不敢太用力,他的後面是被灯光渲染过的天空,打翻了调色板似的,呼出的白气在夜晚里变得没有了颜色。
他拍著我的背,想哄受到惊吓的小孩子似的:“不怕不怕,没事了……”
我偷偷扁扁嘴巴,把肚子抱得更紧:“小安……”
“嗯。”
眼泪就掉了下来,却没影响到声音的镇定:“小安,宝宝……”
他像怕惊扰到什麽小动物,轻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有我在,都没事了……”
我在他连续的词汇中慢慢放开抱著肚子的手臂,轻轻环住他,他好像颤抖了一下,又把我抱得更紧。
这种时候,有一个人能让你安心的依靠上去,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帝的没有抛弃。
说起来有些丢脸,回家就病倒了,又坚持不吃药,怕对宝宝有影响,蒙著被子躺了几天,期间时睡时醒,谢见安像苍蝇似的在旁边嗡嗡嗡的说著什麽,我耳鸣,什麽也听不清, 直到有一天他抓著我的手,在我耳边带著哭腔的说:“你快点起来……”
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小孩子每天睡得早起得早,他一醒就推我:“你快点起来……”叫醒我後就在餐桌上等著我给他冲麦片。
条件反射就清醒了,谢见安红著眼睛,鼻头也红红的,我想抬手揉他的头发,却没力气,他坐在床边,把水递过来。我坐了起来,就著他的手喝了两口,然後笑笑:“……小安,对不起。”
他摇摇脑袋,撒娇似的抱住我,在颈窝里蹭了蹭:“你吓死我了……”
我拍拍他:“你压到你侄子了。”
他一惊急忙起身看向我肚子。
“好像……又大了。”我说。
他收回目光,抽抽鼻子,抹抹眼睛,盯著我眼睛认真道:“干脆咱俩凑合凑合过得了。”
“……诶?”
“把那家夥踹了,我们一起过。”
我头疼:“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不甘心似的撅撅嘴,明明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摒弃少女脸的自觉,我无奈的叹气,又想笑。
“对了,”他正色,“有件事,还是要跟你说……”
“什麽?”
“锺翛……”
“……哦。”
“他──出车祸了。”
手中的水杯小幅度抖出了水。
他蹙眉沈声道:“虽然我不待见他,但是我觉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他看向我,眼里满满的担忧,“他追你出来,闯了红灯,然後出了车祸。”
“他──”声音一出口沙哑的把自己吓了一跳,轻咳几声,“他……怎麽样了?”
心里空落落的,有什麽东西走失了。
“在医院里躺著呢,医生说没大碍,但就是不肯醒。”
“不肯醒?”
“嗯,”他点点头,“按理说应该醒了的。”
……
锺翛躺在监护病房里,脑袋上包著厚厚的绷带,睫毛脆弱的,像濒死的蝴蝶。
我戳戳他,他没有反应,我又戳戳他,他还是没反应,我加了力气,他还是没反应。
小家夥像是感应到了什麽,不停地踢我。
我一直都鼓励自己,同是怪物,怪物史瑞克不是也娶到了菲奥娜公主麽。
我爱的公主就躺在我面前,我却唤不醒他。
如果童话是真的该有多好,我就可以效仿王子,给睡美人一个吻。
当然我不可能是王子,我可以给叶新输血,然後他好了,让他给睡美人一个吻,睡美人就会醒了。
我都这样想了,你怎麽还躺著,你应该爬起来啊,你的公主还在等你啊,你舍得让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麽。
老子真TMD伟大……
我不死心,接著戳他:“锺翛,锺翛,锺翛,锺翛……”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锺翛醒的时候我刚从洗手间出来,陪了他一天一夜,实在挨不住了,於是出来洗洗脸。
我低下头嘲笑自己,我终究不是他的王子,纵然我守了他这麽久,但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不会是我。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谢见安还有自己的诊所需要打理,今天早上才回去,我隔著玻璃看医生给他做各项检查,叶老爷子站在旁边散发低气压,等到医生收了仪器,才开了口,看嘴型是在问医生锺翛怎麽样。叶新拖著吊瓶站在墙角,低著头和锺翛说著什麽,柔和的面庞上带著温柔的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粉似的,像是从天堂来的大天使。
我看著他们,发著呆,惊奇的发现心中连嫉妒也没有了。
不经意的伤害他人原来也是一种知性的刺激,刺中幻想的神经,就像梦工厂营造出的精神抚慰。
然後各种羡慕嫉妒恨就都没有了。
坐了很久,我听到病房的门从里面开启的声音,脖子却好像多年未曾检修润滑的机器,抬起的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先走出来的是医生,他没注意到我。然後是叶老爷子,他在我面前停住脚步,我没敢直视他的脸,视线停留在他膝盖一下的区域,他顿了顿,也走了,但是我好像听到了他几不可闻的叹气声。
最後出来的是叶新,我尽量挺直身子。输得够惨了,不能再输了气势。
他没有低头,目光下垂,对上我的,嘴角勾出冰冷的弧度,眯起眼睛,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哥、哥?”
我坦然的迎向他,平静道:“我不是你哥哥。”
“也对,”他点点头,笑得更灿烂,“一个男人生的小怪物而已,我想多了。”
我笑了,站起来,我俩身高差不多,往前几步,离他极近:“不要惹我,我脾气不好。”
“哟,我好害怕呀,”他也笑著,眼底冰冷一片,“你若是过分了,我不介意**你。我还没见过男人怎麽生孩子呢。”
我也眯起眼睛,倏然出手把他手背上的输液管拔出,几滴血珠随著针管飞溅到我的脸上。
走廊尽头的护士见状惊呼一声扑上来,又是止血又是消毒的,生怕得罪了财神爷。
他倒是毫不在意,反而轻笑著,用麽指抹去我脸上的血珠,动作**恍若**间的温柔。
我偏过头去,他却凑上来,在我耳边悄声道:“能把里面那只忠犬勾走,是我小瞧你了。”
我一怔,他却抬起身来摸过处理好的手背,温柔的道别:“再见。”
目送他走到拐角,举手抹去脸上是湿黏,回过头看向玻璃窗,正和锺翛的目光对上。
我呆了一下,才想起,窗子是镀膜玻璃,外面能看见里面,里面看不见外面。
换言之,我能看见他,他看不见我。
和我们在彼此世界里的位置是一样的。
手指无意识的蜷了几下,还是搭在把手上推开了门。
他看见我没有吃惊,反而眨眨眼,缓声道:“过马路,要看红绿灯。”
“……嗯。”
“不要随便乱跑。”
“嗯。”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别过脸,慢慢点头,“嗯。”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瞅著我,我上前几步,他伸过手要抓住我,被我躲开了。
他也不强求,只是看著我,看著看著眼泪就掉了出来。
我手足无措:“你……别哭。”
他任由眼泪横行,产量越来越多:“杨……”
我犹豫一下,还是抱住他,他窝在我的胸口,抽抽噎噎闷声指责道:“你、你不信我……”
我摸著他的头发,没吭声。
“我怎麽会伤害你和宝宝,你怎麽能这样想……”
手一颤,偏离了路线。
他抬起头,眼泪止不住:“我、我不就是反射弧长了点……你就跑了……”
“……”
“我还在想,还在想叶叔叔是你的父亲,然後你就跑了……你、你别跑……”
“……”
“叶新那个,我可以去找的,但是你不一样,杨,你不一样……”他握紧我的手,眼睛肿成了核桃,却拼命的睁大,“你不要跑……我没追上你,我害怕……”
“嗯,”我抿紧嘴唇,轻声道,“我不跑,我不跑……”
他把我抓的更紧,眼泪流得更凶,最後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我坐在他的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哭。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家家户户为即将到来的春节忙碌,就是医院也张灯结彩了起来,这种时候真的不适合用来哭。
过了很久,他慢慢止住了抽泣,但是手一直没有放开。我的视线落在了那扇窗子上。
他说的这些,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他的心中,我不是站在窗外,而是站在屋内。
他抽著鼻子抓过几张面巾纸擦去鼻涕眼泪,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有一坨失了准头跑到了外面,我站起来要弯下腰去捡,却被肚子挡住了,只好重新站起来,然後蹲下,他却拽住了我摇摇头:“我来……”
说著掀开被子,被寒气冻得一哆嗦,我叹口气,把他押回去,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他也没再坚持,伸出一只手向我肚子摸去。
平时生龙活虎的小家夥此刻安安静静,锺翛垂下长睫,失落道:“宝宝也不理我了……”
“……”我也不知该哭该笑,撩开他的刘海儿,细声道,“他累了……”
“嗯,”他乖巧地点头,凝视了我好一会儿,往床边挪了挪,拍拍旁边空出的一块,“上来。”
我正要推却,他又说了一遍:“上来。”
誓不罢休的样子。
我抽抽嘴角,目测了下这个单人床的承重,锺翛却不管这些,硬是把我连拖带拽上了床,脱掉外衣和鞋子,我背过身让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腰上,手掌刚好能摸到肚子,他不依,把我翻个身,额头对头,中间夹著小家夥,双腿也纠缠在一起。
他在我的眼睛上细细吻著,病号有特权,我也不好抗议,只好忍住古怪的感觉,等到睫毛都湿漉漉了,才放开。
睫毛上搭著水汽,很沈,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很累,睡吧。”
眼皮越来越沈重,周围都是令人安心的气息,连日的担惊受怕终於在气息的安抚下平静下来。
“睡吧,”他说,“我们一起。”
我想把他揽进怀里,却发现不太可行,他轻笑一声,反而揽住了我,在我耳边一遍遍道:“我抱著你,睡吧……”
没有失眠,没有噩梦,没有浑浑噩噩。
只有他在身边,睡眠才会是放松的运动……之一。
☆、第九十章
第九十章
锺翛出院後患上了“牛皮膏药症”,我走哪他跟哪,晚上睡觉抱著枕头站在我的卧室门外,什麽话也不说,我要是关上门他就眼泪汪汪在门外睡一宿,第二天继续粘著。
谢见安额头青筋起了又爆爆了又起,气急败坏的模样像被抢了玩具的小盆友,於是也粘了上来,巨型人体蜈蚣就此诞生。
其实,咳,我挺开心的。
那天锺翛哭的稀里哗啦,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杨,你不一样”还是真实可信的吧。
至少那种心情应该是真的。
以前总在想我是否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如此看来恐怕比一席还要多点,不一定比得上叶新那般举足轻重,但至少还是有一定份量。
也该欢欣鼓舞了,撑了这麽久,说了那麽多次放弃,犯了那麽多次贱,总算是有了突破,还真是不容易。
我抓抓鼻子,虽说是开心吧,但总是被人粘著还是很难受的,我先从谢见安那边下手,结果小样儿特屌地飞来一句:“长个包子样就别怪狗跟著。”
我先愣了一下,然後在他的脸变青之前笑了个够本。
锺翛这边是我最头疼的,梨花带雨的属性伤不起啊伤不起,我跟他好说好商量,他就开始哭,哭得直勾起人的施虐欲。
老子禁欲良久,每天对著他那张贤妻良母的小受脸,能看却吃不到,呕都呕死了,心情越来越烦躁,便不再理他,结果他哭得更欢,於是乎陷入了恶性循环。
小家夥最近安静的反常,平常没几分锺就要动胳膊动腿儿,最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忧心忡忡问谢见安会不会是被上次医院的事情吓到了,谢见安摸摸下巴说:“要麽做个B超看看吧。”
我脸紫了,那种冰凉的像有一条蛇爬过身体,似乎随时会被缠住脖子窒息。小家夥三个月的时候谢见安拖著我做过,结果那液体一抹到肚子上我就立刻挥开他,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正要退却,却听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锺翛轻声道:“看看吧。”
语气像小狗看著主人手里的骨头时发出的叫声。
我脸黑了:“你不是在书房,工作做完了嘛,快去工作,大人的事小孩子表管!”
他蔫了,委屈道:“我不是小孩子……”
这俩人难得统一战线,一个软磨硬泡,一个眼泪攻势,我的毛炸了又炸,最後实在经不住拖延战术,被拖到了诊室床上,我死死扒住谢见安的爪:“咱不抹那个行不?”
“……当然不行。”
“我以後乖乖喝牛奶,每天吃一个鸡蛋,各种营养餐一滴不剩,啊啊,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本绝版的《医论概述》麽,莫臻那里有,你等著,哥帮你要,要不到抢也抢回来!”
谢见安的眼角好像抽了下:“我已经搞定了,苏越很好收买,嗯,你教的不错。”
“……”
我躺在那里,像上刑似的,躺坐不安,被谢见安挡住半个身形的锺翛鬼魂一样游荡过来,拉开我扒住谢见安爪子的手,无视谢见安的脸色,哄孩子似的:“乖,一下子就好。”
去你的一下子就好!老子害怕好吧!
……当然这句话是不会说出口的,很奇怪,我可以对谢见安示弱,说害怕,求庇护,但是对他,连想到这类的字句都觉著无地自容。
我毕竟四十了,都能与锺翛的父辈称兄道弟了,虽然我不避讳说爱他,但看他就像是在看小孩子一样。我也渴望被人宠被人疼被人爱,但是想一下一个老男人被一个小男孩疼宠的画面,咦~,不寒而栗。
正走著神,谢见安带著液体的爪子已经在我圆鼓隆冬的肚子上转了三圈,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闻,胸腔像被铅块堵住了,窒息的憋闷感由然而上,我捏著锺翛的手,手背上都出现了抓痕──
突然间肚子凸起了一块,视觉冲击力极强,小家夥中气十足的来了个飞踢,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喊道:“他动了他动了,好了不用检查了……”
谢见安则慈爱(?)的指向屏幕,回头笑道:“你看。”
我顺著他的手指看去,黑白双色间展现出了小家夥的平面造型图,瞬间什麽都忘了,鼻子居然酸涩起来。
影像有些模糊,谢见安逐一指给我看:“这是宝宝的头,这是背,诶诶你看你看俩只小脚丫在动呢在动呢!”
凉凉的液体带来的不适感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看到小家夥的兴奋,我向锺翛看去,他抿著嘴嘴角越勾越大,眼睛却又红了。
感受到我的视线,他转过来,几次想说话都不成语,反倒是我笑了:“干嘛,宝宝不好看吗,还哭。”
他使劲摇头:“好看,好看……”
不知道谢见安是怎麽跟他说的,他对於我能生孩子这项不属於男人的功能接受的异乎寻常的爽快,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要缓个几天吧,他却连问都不问我,老牛一样固执的认为孩子就是他的崽儿。
……额,当然,孩子当然是他、和我的。
认识他之前我的生活虽然不是淫乱,但也不是什麽守身如玉,**没断过,只是很有原则,跟一个在一起了就绝不勾搭另一个,直到分手。更别说让一个少年爬到我身上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