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只是假象,小家伙。”男人摇摇头,握着纸牌回到吧台上,又一次从头开始叠起了纸牌塔。
☆、【第十九章】
勇者和魔王当晚睡在酒吧附近的小旅馆里,环境绝对算不上舒适,魔王对此非常不满。他像一只陀螺一样在这个不足40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转来转去,直到确定自己在每个角落都施了清洁咒为止。
但要说好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比如这个又小又破的旅馆那么凑巧的只剩下一间空房,屋子里仅有一张床;附赠有一个醉酒的勇者正像一只大猫一样窝在床上。劣质的灯泡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恰好落在勇者陷在纯白色枕头中的侧脸上。魔王能看清他因为光线而不适地蹙起的眉,每一根柔软的发丝,甚至唇上隐隐的水光——每一样都在考验魔王那根本就没有的自制力。
魔王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勇者的唇角,勇者半眯着眼睛,下意识地就舔舔唇,恰好触碰到魔王的舌尖。勇者无意识的动作简直是在魔王的脑袋里点了一支烟花,甚至还炸成一个巨大的心型。
魔王爬上床,隔着被子搂住勇者的肩膀,然后低下头与勇者接了个吻,唇舌间都是葡萄酒的味道。
不过接吻这个词运用的不太好,毕竟只是魔王单方面这样做,而勇者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勇者在那一点儿缺氧感觉的指使下很迟钝地挣扎了一下,并且短促地从鼻腔里发出几个闷闷的音节,听起来实在非常委屈。
这点可爱的反应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勇者被吻过之后反而清醒了不少。他直起身,瘫软地靠在床头上。他喘了口气,伸手将魔王推开,但没有成功。于是勇者像往常一样,严肃地瞪了魔王一眼以示警告。然而他不知道眼角的s-hi润的红晕完美地出卖了他,使这个警告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味道。
魔王被勇者瞪了一眼之后,‘害怕’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毫不畏惧地又凑上去,毕竟对付现在的勇者甚至比对付一只猫咪还容易得多。勇者的反应总是慢了半拍,他根本无法捉住这只不停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
多么下流!勇者真想大声咒骂他,然而一旦开口,所有的单词都变成了不可抑制的呻/吟。
勇者恼怒地哼了一声,不客气地在魔王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虎牙将细嫩的皮肤划破,魔王‘嗷’地哀嚎着瑟缩了一下,木板床也很应景地发出吱呀的声音。
勇者咬着不放,但也完全不再反抗了。
勇者眯着眼睛活像一只餍足的猫科动物,他或许是将魔王的肩膀当做了捕获的猎物——对于魔王而言,他愿意将这看做一种无伤大雅的小情趣。
木板床还在吱吱呀呀地尖叫,但魔王并没有在意。
但就在魔王决定着手‘享用’勇者的时候,隔壁房间的人突然将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墙上,粗骂着要求魔王他们小声一点。
这声巨响显然吓坏了勇者,他警惕地直起身四下看看,这一次他完全清醒了。
“你在做什么?”
勇者抬头盯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魔王。乘人之危违反了规定的魔王又瑟缩了一下,很久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他。
“我——呃,我出去一下,很快,你就在这儿等我。”魔王说着,迈着小碎步倒退着往门口走,眼睛紧盯着勇者,生怕勇者什么时候蹦起来给他的脑袋来上一下。
勇者用指腹蹭了蹭刚才被魔王咬破了一点儿的唇,许久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隔壁响起了一阵巨大的痛呼声。
旅馆老板娘吓了一跳: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她这个破地方打架斗殴!她饶有兴趣地侧着头聆听了一阵,得出了另一个结论:哦,并不是打架斗殴,只是单方面殴打。
魔王把那个坏他好事的人打得鼻青脸肿,然后怒气冲冲地返回房间。要推门的那一刹那又想起了什么,转而蹑手蹑脚地打开一条门缝,溜进房间里——有人在他之前关上了门。魔王刚转过身,就被揪着衣领拎起来。
然后,老板娘又一次听见了‘单方面殴打’的声音。她面色冷静地在圣诞树顶上挂了一颗小星星,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那些可怜的家具在经历这么个晚上之后,还能不能继续使用。
☆、【第二十章】
勇者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他望向窗户那一侧,这是他在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见窗外不止是一片白雾。虽然如此,但是这天色也实在算不上有多好。夜幕里一颗星星都没有,黑的像一大块蒙住眼睛的布——原谅勇者这个简单粗暴的形容,因为这就是真实贴切的形容了。夜色无论在什么时候看都是这样的一成不变,甚至令人有种时间停止了的感觉——不过,魔王平稳的呼吸声总打断这个错觉。魔王因为被勇者扯走了被子的缘故,在睡梦中冷得瑟瑟发抖,但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暂时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没错,勇者耍了个下三滥的小把戏,他将致人昏睡的药物抹在了嘴唇上,而后等待魔王自投罗网。
勇者将手虚拢在魔王的脖颈上,啧啧地感叹:他真是太不警惕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下手。勇者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犹豫,于是他决定将这个归为‘仅仅是时候未到’的范畴。
他掀开被子,起身穿好衣服,又转身把魔王提溜起来粗暴地塞进被子里。勇者最后转头看了一眼昏睡的魔王,从窗口跃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勇者在窗台上刻意留下了一个鞋印。如果一切都能按照他预计的那样,魔王醒来后看到这个鞋印就会知道自己顺着窗户离开了,而不再浪费时间去和旅店的老板娘交涉。这样就预防了魔王恼羞成怒,然后杀死这些无辜者的情况。勇者再也不想看到什么人因为自己而受伤了——假的。
他只是担心魔王闹出了什么事儿以后会牵连到勇者自己和他的朋友们。
显然,勇者绝不是愿意独自承担麻烦的人,他得找人帮帮忙。
鞋跟踏在砖石铺成的地面上,有规律地轻敲出单薄的声响——这一次难得没有人尾随。
勇者从容地在墙与墙间的y-in影处行走,偶尔抬头看看被房屋尖顶切开一个豁口的月亮来校正自己的方向。
全国的房子都有尖尖的屋顶,这与当地气候有关。然而尖屋顶的国王城堡和尖屋顶的贫民窟矮房完全是两个极端,绝对没有人会将它们认错。
只有当夜色织成网,将所有景物一股脑儿地兜进黑暗中以后,它们看上去才会有那么一点儿相像。甜香抑或是腐坏都紧挨着掩盖进宵禁中的死寂之下。
忽然,有人将甜香与腐坏糅合到了一块儿——银白的刀刃割破空气,又紧随着一声钝响没入肢体。
勇者像转一支笔那样让他刚刚顺来的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而后反手握住刀柄。
他杀死了最后一个或许会打破这静谧环境的人,并且换上了那人的衣服。勇者看着手上沾染的血迹略蹙了蹙眉,而后探出舌尖舔舐干净指间的血液。保证全身上下都还算干净妥帖,起码不至于有血迹来吓坏拥有脆弱心脏的家伙以后,他礼貌地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公主的卧房门。
被吵醒的公主神色不悦,但她还是披上了外衣,打开门。她皱着眉看着面前高大的家伙,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侍卫要在夜半时分敲响自己的房门。
她在心里想,假如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她一定要把这个蠢货的脑袋割下来!要知道,国王很老了。这意味着要有新王继位,作为国王独子的公主正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加冕礼而烦心呢。她一点儿都没准备好去做个女王,而且直到现在为止,她的心里都还满满地装着一个被派去征打魔王的可怜囚徒,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您似乎不太高兴,我的好姑娘。”侍卫轻佻的称呼让公主蹙起了眉,但又感觉很熟悉。这时候一直垂首的侍卫略微颔首,露出那张英俊的脸,恰到好处的戏谑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公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震惊地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反复打量勇者,甚至大胆地凑上前,踮着脚尖用双手轻轻捧起勇者的脸端详着。在确认了勇者的身份以后,她将唇紧紧贴在勇者的面颊上亲了好几下,整个人几乎要幸福得昏死过去。
勇者安抚地拍了拍公主的背部,眼角的余光仍警惕地观察四周。暴露在走廊上令他感觉很不自在,但这时候贸然提醒公主可不是绅士所为。
好在,公主的状态恢复得很快。她顾不上说其它的,转头四下看了看(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勇者把有可能撞见这一幕的人都干掉了),连忙把勇者一把拽进房间,然后锁上了门——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非常后悔自己因为一时莽撞而收留了一个囚徒,但疯狂跳动的心似乎感染了大脑,肢体违背了理智的一切意愿,它们根本不听使唤。
“我一定是在做梦,乔。”公主哽咽着,她的泪水简直像决堤一般落下,落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她紧紧抓住勇者的衣裳,“要知道,在我的梦境中,你的脸多么清晰啊!可现实呢?我最后一次在长桌上见到你,相隔那么远,我看不清、也听不清。是我的爱害了你吗?可我那么喜欢你,又怎么能控制呢?”
“这不是梦,亲爱的,冷静下来。”扮成侍卫的勇者脱下了高高的帽子,他俯身抬手轻轻地拭去公主的眼泪。假如魔王在这儿,一定会气到昏厥——勇者从未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对他说话。
“我回来了,为了你。”
“天哪……”公主红着面颊,不敢置信地攥紧了领口,“你愿意留下来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这里的公主和童话里的公主不太一样。她同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于是便沉浸在这糖果一般甜蜜的毒药里。她高傲且张扬,有那么一丁点儿可怜的智慧,还有着不得了的痴情,算是好事也是坏事。这其实是勇者遭遇的所有不幸中的最大不幸,不过,这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