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恒见了石启楼,开口便淡淡地笑着问他。
先前石启楼来到时,墨恒听到了院中声响,这可来得不是时候;再想到墨云书第二次收回神识后就再没有探察过来,必然不知道他和后峰的一番亲密;如此一对照,墨恒哪还不明白先前是自己谨慎过了头,误会了墨云书?墨云书虽然喜怒不定,但终究有着凛傲的威严,不会在炉鼎小事上揪着不放。
石启楼起身,依着规矩,一板一眼地施了礼,才从袖中取出一块只有婴孩巴掌大小的小巧锦绣法囊:“恒少爷,这是老爷取自己一片衣袖炼制的储物法囊,内有灵石三千、灵丹三炉。灵石是中品,灵丹是五韵。三炉灵丹,一炉疗伤、一炉续命、一炉充溢法力。”
墨恒听得一怔,青涩的脸庞显出些微惊讶、些微喜悦。
心里却仅仅对法囊的炼制材料微觉意外,除此,全都是淡然不惊——他是嫡子,以前在墨府里,怎么都与外界无关;但现在,他既然被墨云书带了出来,一身所有就至少要说得过去。他先前已然那般回答,墨云书如果还不给他些灵石、灵丹,甚至是法器,传将出去,墨云书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石启楼将锦绣法囊交给他,又看他一眼,沉眸拱手,告辞离去。
墨恒目送他离开,神色才缓缓沉静下来,将锦绣法囊握在手中,顿了顿,蓦地回头盯视站在一边的羿羽。羿羽见他眸光深邃,便知自己先前妄图拉石启楼搅扰他和后峰亲热的事被他知道了,一时面皮僵硬,噗通跪倒,只是砰砰磕头,什么话也不说。
墨恒看他几眼,眼中显出讥讽,也不屑于对他说什么,甩袖转身,大步回到里间。
里间,耿冲精壮魁梧,却正在行粗使奴仆之事,将此处先前的欢愉痕迹一点点清理干净。见他进来,忙躬身请安。
“出去。”
“是。”
待房门关紧,墨恒摊开手掌,看着与墨云书身上袍服颜色一模一样的黑金锦绣法囊,静等墨云书的神识到来。
——一个威严冷酷的父亲,突然对被他幽禁了十四年的儿子露出好脸,并赐下本来应该给予的“恩惠”,是不是还在等待儿子感动、动容?
只过须臾,墨云书果然将沉凝漫漫的神识探察了过来,想必已经得到了石启楼的答复。
于是,墨恒神情继续恰当而微妙地复杂着失神,情绪中有感慨,有感激,有惊喜,又有怀念。人在戏中,戏在前生,他将前世幼年的些许情愫被翻出来演绎,实在并非难事,甚至颇有趣味。
不过,适可而止,过犹不及。
墨恒短暂的失神之后,也不等墨云书收回神识,自顾自深吸一口气,迅速沉心敛容,振作起来,催使法力,以《莲花法咒》仙法中的炼器法诀祭炼锦绣法囊。
墨云书的神识也没多做停留,在他祭炼法囊时收回。必定又是满意而归?
半刻钟不到,墨恒将锦绣法囊祭炼个彻底,并且确认无疑,锦绣法囊中没有被墨云书做下任何手脚。而锦绣法囊也不愧是墨云书的法衣袍袖炼制,内有十丈方圆空间,如同此间院落大小。里面一角摆放着他先前所求的灵石和灵丹,除此以外,还有五柄飞剑法器。
五柄飞剑法器都如三尺长剑,入手沉重,厉光闪闪,锋芒毕露。也都无一不是三重禁制。
“是让我留着赐给吴刚、夜图、后峰、羿羽、耿冲五人的吧。三重禁制,我目前所有法器中,只摄魂铃才三重禁制而已。”墨恒从墨问闲、墨问秋等人的明卫手中见过这种法器,只不过耿冲区区一奴仆能得到法器名额,想必是沾了先前自荐枕席时被他训话的光。
事到如今,墨府少爷的各类“份额”,终于给他补齐了些。他还要表现得感激涕零。
“耿冲,唤吴刚、夜图、后峰三人来见我。”
“是。”
很快,后峰、夜图、以及四肢还有些疼痛的吴刚,连同恭恭敬敬地耿冲,一起出现在房门外。唯独被他们排斥在外的羿羽,还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神情镇定地行功炼法。
“你四人都进来。”
墨恒又查看过丹药和飞剑,抬头道。
吴刚等四人便进来拜倒:“给主子请安。”
墨恒先看吴刚,见他举止规整,便屈指一弹,法力裹着一粒疗伤灵丹弹到他面前:“服下灵丹,以我传你的固骨埋脉秘术,炼化灵丹疗伤,一夜后,你伤势必能痊愈。明日古遗迹之行,你便可随我前去复仇。”见吴刚惊喜又拜,他蹙眉挥手,“此处别无外人,不用多礼,忒也繁琐。”
转眼又看后峰时,黑眸净澈了些,隐约带着些许温存。
后峰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感觉到他的目光,英勃的面庞微红,健朗的体魄也微微绷紧。
墨恒不动声色,取出三柄一模一样的长剑来,亲手在剑柄上专留的空白处上刻下三人名字,分发给后峰、吴刚、夜图:“拿回去,以各自修行的功法好生祭炼温养。”
“谢主子!”
后峰三人目光灼灼地捧着自己的飞剑,大喜过望地连连叩头谢恩。他们早就看别的明影卫有厉害飞剑法器而羡慕得紧,尤其吴刚,若是他有飞剑法器在手,那日至不济也能自保,何至于任人宰割,还被扭断四肢?
“本是你们应得的东西,因跟了我才迟迟未得,有什么好谢的?”
墨恒脸色淡淡,却也没有拦着,最后又看耿冲。
耿冲比吴刚、后峰、夜图三人大了六岁,青年的五官刚毅成熟,那日被墨恒言语刺激,在体内莲胎的基础上开始产生对墨恒死忠的意念。但他毕竟神智思维依旧,此时面色通红,咽着唾沫,眼底的艳羡像是色狼看到妙龄少女时的狼光,心里焦急地嚷着:给我一柄,也给我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