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玄青不知他心里所想,大手一摆,坦然笑道:“无需叫我前辈,倘若不弃,称我一声‘道兄’即可。我钦佩你之气度风骨,与你平辈论交,不必依墨天师辈分。”顿了下,又沉声道,“不过,你若有心入我门下,便仍称我前辈。”
炼丹堂外门外,双胞胎姐妹都是讶异,相视一眼,一人突地低道:“往常只觉大师伯杀伐雷霆,高高在上,不怒而威,却不想原来大师伯竟也是会笑的。看来还是我见大师伯的次数太少,才有所误会,实在不该在许多师姐师妹面前说大师伯的坏话啊……小妹,我现在突然有点喜欢大师伯了。”
另一人听得咬碎银牙,一跺脚,连忙捂她的嘴,蹙眉道:“别乱说,苏师兄还在旁边呢。”
苏廷脸色微滞。他时常缠着跟随虎玄青,自然知道虎玄青秉性豪迈,只是不轻易以本来面目示人,除了极少几个酒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虎玄青在某人面前笑着说话。至少,虎玄青从未对他如此笑过。而且,虎玄青从不收徒,现在竟要收下墨恒?
“天资确然不错。”
苏廷脸上缓缓笑起来,盯了墨恒一眼,本就不屑而不善的眼眸,更添两分冷芒。
炼丹堂院内,再次苏醒的墨问闲,以及墨烟雨、墨烟城等,连同本就清醒的墨谌一干人,无不被虎玄青的收徒意向惊得不轻。浩然门是仙家门派,门徒众多,但唯有真传弟子才得传真正的仙法。是以真传弟子在门内地位极高。
那么,如果虎玄青收徒,以他掌门大弟子的身份,收的第一个徒儿,墨恒九成九会是真传罢!
就连墨云书都脸色微变,先前传音提议和现在光明说出,虎玄青竟是步步紧逼了!他不待墨恒回话,隔空一抓,将墨恒摄到身前,看也不看一眼,只逼视着虎玄青,冷声道:“墨府儿女自有墨某管教,何需虎道友越俎代庖!”随意抓着墨恒肩头,信手一扔,便如扔掉木偶,将墨恒掷入炼丹堂内。
墨恒被他法力制住,任凭屈辱变色,却不能动弹分毫,砰然摔落到炼丹堂大殿之中,狼狈滚了三滚才得以恢复自由,直恨得通身颤抖,胸欲呕血!也不立即起身,在墨云书的神识下恍若面如死灰,闭目躺着,一声不吭。突然感觉经脉涨痛,一歪头,喷出一口血来。
这才抬袖擦了擦唇边血渍,漠然想:现世报,刚刚如此对待梁弓宜,转眼就亲尝此间味道。
炼丹堂大殿内的管事伙计等凡人吓得战战兢兢,连滚带爬往外逃跑。
吴刚、后峰等人眼看主子这般受辱,面色惨然,吴刚带头,扑通对殿内跪倒,夜图、后峰、耿冲,连同眼眸闪烁的梁冰纹,也跟随而拜。墨问闲等人却大感快意,只是墨恒凶威已经深入人心,他们暂时还无人敢于骂出声来,只在心底咬牙切齿地咒骂泄愤。
“墨云书!你堂堂四方古国天师,竟因虎某一句话而迁怒于亲子?”
虎玄青看得惊怒,妄图阻拦却被墨云书挡住,杀机涌起,法力气势滚滚浩荡,直压墨云书!
墨云书威严如皇,毫不畏惧虎玄青浩然门真传大弟子的身份:“墨某管教自家不孝儿女,虎道友是何身份?再若指手画脚,休怪墨某翻脸无情!”冷眸暗怒,与虎玄青同等高拔的身躯杀机凛冽。
“翻脸无情?此话可笑!”
虎玄青听得更怒,大踏一步,面沉如水,剑眉倒竖!掌中炎决剑冒出三昧真火,浑身法力汹涌浩荡,鼓得袍袖猎猎;头顶也是隐现浩然之气,如若祥云,广渺浩瀚,刹那间布满整片苍穹。
山河、地理、苍穹、星辰皆在其浩然之气中投影现世。竟如古神降世,凶威滔天。
两方挺拔对峙,相隔二十丈远,都有顾忌,并未径直动手,却已经吓得满院内外人人胆寒。在外人看来,他们但若拼杀,单论这骇人气魄,只怕方圆千丈之内,万物都要灰飞烟灭罢!
“大师伯请莫冲动!”
苏廷难以相信虎玄青竟为墨恒这个陌生人而动起真火,神情变幻间脱口惊呼。
炼丹堂大殿内,墨恒轻轻睁眼,转头,看向殿外的虎玄青,意外地怔了怔,而后缓缓地笑起来,朗声道:“玄青道兄,倘若你真与我父动手,只怕以后我墨恒想要饮酒却不能寻到你了。”从容扶地而起,身上还沾着灰尘,嘴角还带着血渍,却俊朗如那竹林夏风,飒飒阳光耀人眼目。
既叫道兄,不论是生疏而拗口的“虎道兄”,还是稍显亲近且有些仙风气韵的“玄青道兄”,总归是婉拒了虎玄青的收徒好意。
虎玄青听他叫“玄青道兄”,既觉亲切又觉有趣,心下微宽;沉沉转眸,看到他,眼前为之一亮,也更为叹服,暗忖:确是我有些冲动,不料墨云书从未对他顾及半分,便未曾把他的处境也考虑周全。不过,墨云书但凡不傻,就不可能当真废了他如此卓绝天资。我若再加坚持,才是对他不利。
沉眸想个明白,虎玄青便不理会墨云书,收敛浑身法力气势,对墨恒淡然道:“也罢,明日再去寻你吃酒。”只说这一句,遂转身往外大步离去。宽厚的脊背英挺笔直,干脆洒脱,光明磊落。
随着虎玄青离去,炼丹堂中,除却梁冰纹,以及仍旧经脉剧痛、不能动弹的梁弓宜,所有混元门中人都纷纷逃也般跑开,只剩下墨府一众。炼丹堂外门外,混元门主刘移山带着几个弟子忐忑不安地候在外面,未敢贸然出声甚或进来。
墨云书对虎玄青的离开似是不以为意,淡漠如无事发生,弹指施法,隔空对墨问闲、墨问秋等五人疗治伤势,缓声道:“尔等五人丹田破碎,唯有步步恢复。便入为父宝塔中来修养罢!”
放出乾坤玲珑塔,将墨问闲等五人收入其中。又对其余人叮嘱一番,才转身进了炼丹堂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