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抬手一指廖寅,朗声笑道:“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廖寅,你我也算世交,你莽撞无修,冲撞长辈;喊打喊杀,业障缠身。我看你身边无有兄长,不忍你坏了廖岛主苦修的功德,才好心劝你。不料你冥顽不灵,不识好人之心,自己无话可说,竟然见人就咬。我玄青道兄意气浩然,磊落世间,莫非是你那姐姐自惭形秽,不堪见他,才令你妄加诋毁?”
墨恒早已察觉墨云书淡漠威严中居然隐约温和,也是,他墨恒幽居墨府十四年,即便收了个溪玉娃娃做徒弟,从而对外界知晓得多了些,但又岂会与谁有什么新仇旧恨?这般隐怒敌视廖寅,还不是为了父亲的威严法度?既然墨云书承情,他自然无所顾忌,更不把那熊妖放在眼角。
此时,崖壁上大小山洞中走出许多修炼者来,算上本就在崖壁凸出的岩石上盘坐炼法的人,足有二三百人开外,远远近近,稀稀疏疏,散布在峡谷两侧。这些人修为高低不均,但至少也是炼气高阶,无不看着墨恒,有人暗暗叹道:“这少年真个能说,若是我,也要被他气炸了肺。”
廖寅当众被墨恒隐骂为疯狗,旁边熊妖又不听他的话去杀虎玄青,他气得脸都绿了,猛地震荡梧桐晨钟,把周围崖壁震得连连坍塌!却就此沉沉冷静下来,阴眸逼视着墨恒,突然冷声嗤笑。
“墨府都是断袖分桃之辈,上行下效,处处男色男风!怪道你墨恒一上来就对我夹枪带棒,怪道你把虎玄青那淫虎夸得千万般好,原来你是因看我家老仆伤了你的半身虎相好,心疼了他!嘿!”廖寅神情森寒,故作恍然之色,对墨恒倒打一耙,同时刻意将目光在虎玄青和墨恒之间来回扫。
虎玄青杀机骤现,身后一直不语的苏廷也勃然变色,连雯珍都又气又疑,悄悄扫看虎玄青。
墨恒却不疾不徐,泰然自若,点头笑道:“不错!你也算有眼光。”
众人一愣,这边厢连梁弓宜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那边厢虎玄青更是僵了一下。
墨恒看着廖寅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意外,笑容更盛,凝眸叹道:“我墨恒倾慕蓝颜,天生如此,乃是血脉遗传,也从无掩饰,日后必定人人知晓!我能与玄青道兄为友,实是三生有幸,却免不了这般猜疑。我若否认,你定说我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所谓众口铄金,日积月累,难免坏了我与玄青道兄之情义。那我便当真如你所愿,就此承认了又如何?玄青道兄堂正潇洒,我确对其仰慕至极,奈何我自知面目丑陋,不善言辞,与其独坐,惴惴然不敢言语,死心之下只能退后一步,甘愿为友……”
面目丑陋?不善言辞?
虎玄青听得忍俊不禁,神情放松下来,却略有尴尬,然而他此时出言不得,转身不得,只能继续站着。苏廷立于虎玄青身后,这才上前两步,面上已经恢复笑意,却仍旧隐隐的沉冷难看,惹得雯诺多瞧了两眼。
那边云端,墨云书本是淡然不理这些繁杂小事,只静坐推演仙门玄妙,现在却微蹙眉头,神识传音训道:“胡言乱语,不知随了谁的性子。你便当真对虎玄青有些心思,又何必菲薄自身?不过,为父有言在先,你与虎玄青交好也罢,却不可对他妄动真情,你若嫌弃后峰等人修为低下,为父可将石启楼给了你。”
石启楼?那个死板脸?
墨恒微微一愣,立即转身谢恩,却推拒道:“孩儿愿自寻伴侣。”石启楼是墨云书心腹,他留在身边绝无收服的可能,即便是要,也不是现在。说话间,眼光似是下意识的,深深看了梁弓宜一眼。
梁弓宜站得不远,听到他的话,又见他如此眼神,惊得心头一跳,眼角余光却对他暗暗扫了下。
墨恒直身又看廖寅,一手背负,一手虚抓,凌空抓出一团十丈莲台,大步一迈,倏然飞上,同时向虎玄青法力传音道:“玄青道兄,廖寅突出此言,我必须以进为退,才能免却日后许多疯言浪语。万望你莫要生我的气才好。”
虎玄青坦荡情怀,哪有挂碍,再听墨恒言辞磊落,心头更亲近了一层。他不愿自己言辞间让墨恒误解自己瞧他不起,便不直说生不生气,只神识传音,理所当然地出馊主意道:“贤弟可说那廖寅也是倾慕于我,这般找你麻烦乃是吃了你的飞醋。”
墨恒微愕,对虎玄青的认识蓦地更深了些,也自心头亲近,忍不住大笑三声。
“廖寅,玄青道兄并未接纳于我,你何必因他与我为友而大吃我之酸醋?你妄图高攀玄青道兄法床,果然是好眼光,好手段!你挑拨离间,怕有仙子追求玄青道兄,所以故意破坏玄青道兄名头,又与我争夺,险些把我也蒙蔽了过去!我现在已然承认,你也承认了罢!”
十丈莲台焕发淡淡柔和清光,墨恒站在上面信口开河,黑冠古袍,丰神玉俊,洒脱不羁。
廖寅被堵得脸皮青白,只当墨恒那么痛快承认就是为了拉他下水,不由暗暗愤恨:你自己一身脏,还要把我也污了,我若否认,岂不就成了你先前所说的“此地无银”“欲盖弥彰”?可恨!该杀!
心下后悔不该去骂虎玄青,否则何至于又招来墨恒诸多言辞?就当直接把墨恒拉下来打杀!他双眸含煞,大叫一声:“你废话忒多,我本不愿杀你,但你既求速死,我也推拒不得,还不下来受死!”
墨恒猛然冷眸寒面:“早已向我父请战,我父既然默许,先前劝导便是给你最后的反思悔改之机,你既自寻死路,谁都救不了你!”说话间扬手又是一招,乾坤袖如无底洞,似那饕餮狂吸,但见漫天云霭狂涌而至,却不入袖中,只在他挺拔身躯之外环绕不休。
随他掐诀施法,无尽云霭滚滚而来,如浩荡江涛海浪,将他脚下莲台凝结广大,须臾间广布峡谷之间,足有千丈之广!这还不止,又见那千丈莲台平若明镜,上生莲花,莲花不蔓不枝,亭亭静直,皆做雪白纯洁色彩,一眼望去,漫漫无尽,霞光莹莹,祥瑞之色遍布整片白玉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