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喊他的名字,没人答应,就好像小孩儿突然从这里蒸发了一样。
该死。
廖池绝对是被方才逃脱的魇给抓走了,我本以为已经受了重伤的魇经不起什么风浪,但是疏忽了就算是一个残血的魇也能虐暴他。
我站在原地思索着他们最可能去的是什么地方,略一踌躇,靠着直觉走进楼梯间,上了天台。
天空是灰蓝色,浓重的雨云低垂,低气压让空气无比的沉闷。在昏暗背景的掩映下,我看见瘦弱的男孩仰面倒在天台上,丑陋的黑色虫子正在一旁啃食他的手臂。
它满是利齿的口器旁边是零星的碎r_ou_和鲜血,那一瞬间我胸口里猛然一阵抽疼,怒火不可抑制地烧起。我大吼一声强行运转身体里被压制的力量,将噩梦之力在指间凝成黑球,向魇弹s_h_è 过去。
黑球s_h_è 入虫子的身体,噗的一声还未反应过来的魇爆炸开来,代表着它本体的雾气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渐渐消散。察觉到我力量的突然爆发,扳指的威压突然加重,想要把我这个”邪恶”的东西赶出廖池的梦境。
我五脏六腑同时像是被灼烧般剧烈地疼了起来,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上,我闭着嘴不想让它喷出来,却是呛了一下,呛得口中的血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我靠……
我张嘴吐掉血,低着头擤了把鼻子,赶忙跑到小廖池身边,手指按在他颈侧感受脉搏是否还在跳动,小孩左手被啃得几乎是没有一块好r_ou_,隐约可以看见森白的骨头。虽然知道这都是梦,但我还是不可抑止地感觉到难过。
他在梦里经历的越惨,就代表他心里的痛苦与黑暗越多。
男孩的脉搏已经不再跳动,他又一次死在了自己梦里。
梦境还未坍塌,我知道现实中还在睡梦里的廖池依然可以感受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抱着那具小小的身体,走到天台边缘,向下看去。街上一切都变得很小,隐隐有r-u白色的雾气从地面里漫出,渐渐淹没了街道。
是时候离开了。
我纵身跳了下去,高空急速坠落的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在马上落地的瞬间,我看见在一楼的窗子里,一身黑衣的男人正漠然注视着落下的我们。
只是一闪而过的光景,我完全看不到他的样子,只是觉他眼神冷如冰窟,与他目光交接的刹那我全身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之前因反噬而造成的伤势再次发作,疼得我眼前一黑,又是一口血喷出。
只是一瞬,我便摔进了地面上的白雾中,在一片混沌中勉强运作力量,吞噬了这个梦境。
第35章 生病
我从梦境里出来的同时廖池也醒了。
借着屋子里的黑暗, 我立刻伏倒在地,剧痛还没有消失,心肝脾肺肾所有的内脏痛的就像是要被燃成灰一样, 我感觉自己现在宛若一条被仍在沙滩上暴晒的鱼, 马上就要灵魂归天了。
我不敢弄出动静,只能趴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呼吸, 试图强行忍过这波剧痛。廖池稍微动了动身子,被子和床单的沙沙摩擦声传进我耳朵里, 我颤抖着摸到自己的床, 靠胸口里的一口气撑着, 尽量悄无声息地爬上去。
他手上的扳指还在散发着炁,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一格被这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惊醒, 见我这般痛苦模样,它赶忙变成人形爬到我身边,点点淡绿色的光芒从它指尖冒出,接连没入我眉心。
随着绿光的没入, 我感觉一股温暖的能量游走在经脉中,试图去梳理我体内紊乱的能量,但作为化形没多久的花妖, 一格还太弱小了,它的力量甚至不足以缓解痛苦。但我还是非常感激它能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见我没有丝毫好转,一格急了,它手中的光点不断没入我的身体, 同时看向不远处已经侧身躺着背对我的廖池,接着轻盈地蹦到廖池的床上,想要拿走廖池手上的扳指。
“别……动……”我紧紧咬着牙传音给一格,脸颊两侧的咬肌因为用力过猛隐隐酸痛,我抓住床单,把脸埋在枕头里,防止自己因为疼痛而造成过呼吸。
“可是……可是不把这东西拿走的话,您会更难受的。”一格皱起眉头担忧地提醒我。
“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不想让一格取走扳指,好不容易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个能够随时保护廖池的东西,我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掉。梦境里死去的男孩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我不想现实也如那般一样,明明许诺了要保护好某个人,最后却因自己的疏忽而后悔不已。
一格闻言,久久不肯说话,末了,它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跳回到我身边,小手按上我额头,继续往我体内输入纯净的能量。
那反噬后劲很大,我疼得已经神志不清了,把被子咬在嘴里防止自己无意识叫出声来,一格见状立刻在我身上施了个安神的咒语,希望我能就此睡去,不用在清醒中忍受痛苦。
然而那是没用的,痛感太过强烈,普通的安神咒根本起不到作用。一格见状咬着下唇,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最后闭上眼睛,趴在我耳边道:“在下去请禄先生来。”
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只觉得有股热气喷洒在耳边,周围是淡淡的栀子花香,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最后汇成液滴滑落,滴在枕巾上洇出好几个深色的圆圈。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秒钟,也有可能是一小时,我感觉一股富有生命力的暖意包裹了我的全身,顺着我的每一个毛孔渗入身体,却又在接触到我的五脏六腑时变得清凉无比,一丝丝地去扑灭那令人发疯的灼烧感。
这股强大而温和的力量让人觉得无比安心,我颤抖着深吸口气,倦意猛烈地席卷而来,我连抵抗的心思都被来得及发起,就被拉扯着陷入深眠。
就像是觉醒之后梦境再也不会主动在我睡觉时造访一样,这一次我也没有做梦,只是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双凉凉的手摸在我额头上,那温度让我觉得十分舒服,于是在那双手抽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凑上去想要挽留。
手的主人把我按回去,掀开我身上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乱成一团的被子,开始脱我昨晚穿着睡觉现在已经完全被汗打s-hi了的衬衫。
似乎有人对我说了些什么,我皱眉不耐烦地哼哼几声,翻了个身靠墙贴着想要让冰凉的墙吸收一下身上的温度,然而才刚贴上去就被人给扒了回来。
当时我是很想翻个白眼的,无奈眼皮子睁不开,只能由着那人扒光我身上的衣服,把我塞进被子里。
内脏没有那么痛了,但还是很难受,我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快要冒烟似的热得要命。几分钟后,一个浸满凉水貌似是个s-hi毛巾的东西搭在了我额头上,动用不太灵光的脑子认真想了会儿,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于是我立刻调动全身力气抬起好似有千斤重的眼皮,试了几次终于成功,从窗户里照进来的明媚阳光晃得我眼睛一花,慢慢适应之后,我看到了坐在我床沿的廖池。
他手里拿着根水银温度计,正缓缓转动着温度计垂眼认真看着里面银色的水银细柱,我张嘴想要给他打声招呼,却只发出了一系列意义不明的音节。
这声音哑的我自己都觉得吓人,我讪讪地闭上嘴,咽了口唾沫,喉咙因这个动作撕裂般疼起来。廖池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过来,我半撑起身子含了口水在嘴里,一点点咽下,温热的水流过喉咙进入胃里,再次触发了痛感,让我身子一僵。
廖池静静地等我喝完,接过空杯子放在一边,他把温度计给我,暂时拿掉我额头上已经被暖热的s-hi毛巾:“你发烧了,先来量个体温。”
“唔。”我接过温度计把它夹在腋下,已经不记得上次生病是什么时候了,自从觉醒之后,我身体就好得可怕。廖池把我衣服都扒光了,只留了条裤衩,我有点不好意思,重新钻回被子里,清了清嗓子,问他:“昨晚睡的怎么样?”
廖池似乎没想到我给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微微一笑,轻快回道:“承你吉言,做了个好梦。”
“……………………………………”
我选择沉默。
不是很懂为什么死掉也能算作是个好梦。
廖池说完这句话便起身去了卫生间,一阵水声过后,再回来时他手里的毛巾已经被重新清洗过,搭在我滚烫的额头上。廖池拇指上的扳指不经意中蹭到了我的脸,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被红热的铁木奉碰到一样,疼得我闷哼一声。
他坐在床沿上等我量体温,也不看手机就这么干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让老板费心照顾秘书多少有些不妥,我觉得周遭气氛莫名尬尴,不安地在被子里动了动。
“那个……”
廖池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我,我犹豫片刻,清了下嗓子说:“廖总你去做自己的事去吧,不用照顾我,我就是发个烧,没什么事儿,过几天自己就能好了。”
他微微颔首,站起来把手机拿上,说:“那我出去一下。”
“好。”扳指带来的威压渐渐远去,我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立刻拿掉额头上的s-hi毛巾撑起身子从枕头底下掏出栀子花形态的一格,明知附近没人还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一格,我这是怎么回事?”
栀子花瓣轻轻颤动,一格疲惫的声音从脑中响起:“在下昨晚请来了禄先生帮您治疗,清除了您体内绝大部分的炁,但还是有些残留,现在您的身体正努力的想要把那些炁给排除出去。还请您不要太过担心,虽然过程可能会痛苦一些,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它说话有气无力的,看来是真的累惨了,以化形没多久的身体承受领主级别的力量对一格来说是极大的负担。我心里有点感动,虽说一格是受顾川命令来监视我,本就不可能袖手旁观看我直接领便当,但一码归一码,人家好歹也为了帮我牺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