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时在某些方面上给人的感觉非常熟悉,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想要找出什么端倪,但那笑容稍纵即逝,男人回过头去,在病床旁边停下。
病床上的男孩感受到有人靠近,虚弱地微微睁开眼睛。
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廖池,眼中是不含任何感情的冷漠,他伸出手,手指轻轻蹭过男孩脸颊,尔后放在了氧气面罩上。
男孩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睁大眼睛,开始挣扎起来,随着他的动作,塑胶滴管带动着吊瓶不断在空中摇晃。我想要阻止男人,无奈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摘掉了小廖池脸上的氧气面罩。
男人无视剧烈挣扎的小廖池,手拿呼吸面罩,再次看过来,这次他脸上的笑容充满着嘲讽的意味——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无名怒火从心底腾起,混杂着无法言说的悲哀一同涌上喉头,在这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裹挟下,我张开嘴,似要高声驳斥他,却不知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纯正无比的浩然之气从梦境外部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在外力的干预下那一瞬间男人动作微僵,对我的控制减弱,我抓住机会,当机立断退出了廖池的意识。
重回现实之中刚来得及变回人形,下一秒那气息就波及到了身边,我匆忙调动身体里复苏的力量堪堪挡住,来不及调整姿势,只得两手撑在廖池耳边双膝跪在他腰侧,整个人罩在他身上,免得这股来路不明的气息波及到他。
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廖池睁开眼睛,我看他眼中的神色从最初的茫然变成震惊又变为无措,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廖池在家睡觉时习惯只穿一条内.裤,再加上方才噩梦中的挣扎,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掉落在地,只有一个被角堪堪盖住肚子,而我穿戴齐全跪伏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
打断我羞耻想法的是玻璃破碎的巨响,我猛然回过神来扯过被子罩在身上,低身搂抱着廖池往床下一滚,锋利的玻璃碎片全部被被子挡住。玉石扳指蹭到了我领口间的皮肤,引发的灼烧感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被我护在身下的廖池见状赶忙用手握住扳指,不让它同我直接接触。那时我没工夫去寻思为什么廖池会知道扳指能对我造成伤害,抖落被子上的玻璃碎片,站起身转头向偷袭者看去。
第47章 反杀
一身纯白道袍的青年悬浮在窗外, 二十多岁的样子,手心里明黄色的符文接连升起,晕出一圈微亮。他一脸淡漠地抬起手, 符文一个字一个字的变大凝实, 眉心的红痣愈发鲜艳。
“妖物,还不快乖乖束手就擒?”
有着法力的加成, 这句话被他说出了立体环绕声的效果,廖池皱眉看向我, 眼中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惊讶和嫌恶。我没工夫去仔细琢磨, 把被子罩在他身上, 将他护在身后,站起来微眯着眼审视来人,沉声道:“这位大兄弟,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害人的东西,还敢狡辩。”青年道士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手中的符文越来越亮, 廖池手中的扳指“嗡”的一声发生共鸣,闪耀出金光,与道士周身的气息相互呼应, 我感觉自己体内能量的流动在无形阻隔之下变得缓慢,受到的压制更加严重。我当机立断尽可能的爆发出所有能量,身侧包含着噩梦的暗色气雾缓缓流转,浓重的如同实质, 甚至还要略胜于那道士一筹。
青年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方才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在虚空之中一点,结界以此为中心伸展开来,将我们与外界隔绝,防止凡人看到其中景象,事毕,他主动报上名来:“在下乾清观沈千秋,敢问阁下名号?”
乾清观沈千秋。我心里一沉,乾清观是道家最著名的三大门派之一,是公认的正道魁首,其中的弟子个个都是实力不俗,对我们这些歪门邪道无比唾弃。这人是千字辈,应该是乾清观中十大长老的亲传弟子。
真是个不小的麻烦。
我有点头痛,他应该是被梦中神秘男人所透露出来的气息吸引来的,男人实力太过强横,纵使有扳指的压制,也不能完全阻隔他的气息。那散发着纯粹恶念的气息现在还残留在廖池身上,以至于让那位路过的正义之士觉得我是要对廖池图谋不轨。
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和魇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我心中叹息一声,将自己身形掩在雾气中,面无表情道:“顾川门下林绪清是也。”
闻言沈千秋动作微微一顿,极为迅速地皱了下眉,紧接着又恢复到淡然的样子:“那真是冒犯了……”
他在顾忌顾川。
我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既然我们两个都顾忌对方背后的势力,今天应该打不起来,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
“但在下绝不会放过任何害人的东西。”沈千秋打断了我的话,双手猛然合十,闪烁着金光的符文一齐向我冲来:“污秽之物,就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直没有放松警惕的我立刻反应过来,从廖池床上翻过去,几步跳上窗台,掌心雾气喷出,在身前形成坚实屏障将符文尽数阻挡,同时对身后的廖池道:“去客厅,别待着这里。”
这人不惜冒着得罪顾川的风险也要除掉我的行为让我意识到我大概是遇到了一个死脑筋,种人最难应付,因为他们会抱着那些所谓的人生信条和你死磕,才不会管你有什么后台会造成什么后果。身后没了动静,廖池应当是听我的话去了客厅,我不用再分神在意他的安危,认真起来,准备速战速决。
被屏障挡住的符文快速闪烁几下,随即炸裂开来,噩梦具象化的雾气接触到刚正的炁,像是触碰到火焰的冰雪一样迅速消融。沈千秋飞快掐诀,尔后双手向两侧缓缓拉开,一把通体闪亮的剑出现在半空之中,他握住剑柄,将炁注入其中,一个虚幻的影子在剑上浮现,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在我的感知中,那剑已和他融为一体。
一把有剑灵的剑。我准确识别出那把剑的品级,心里不禁泛出苦水。赤手空拳那沈千秋绝不是我的对手,他也清除地知道这点,所以刚开始便祭出法宝,我再一次埋怨起顾川未曾给过我任何法器,十指微动数颗黑珠滚入掌心,尔后迅速挥手,珠子爆s_h_è 出去,直冲沈千秋面门。
他看似动作缓慢地挥出一剑,有形的剑气破空而来,数颗黑珠从中间齐齐斩断,黑珠爆裂开来,里面所包含的怨气释放,突破阻挡倏的将他包围。噩梦中会不可避免的包含着做梦者的怨气,为了避免自己因怨气过多入魔,我习惯在用餐过后把怨气凝成一个个黑珠保存在体内,这样不但可以最大程度的利用食物,关键时刻还能用来保命。
一阵鬼哭狼嚎,铺天盖地的怨气面前沈千秋全身浮现出淡淡的炁,迅速破解了我这一招。然而这招只不过是个幌子,在他分神阻挡之际我已经到了他身前,沈千秋目光瞥来,我对他一笑,化成本体,下一瞬出现在他身后,对着他腰眼狠狠就是一拳。
他匆忙想要把护体金光凝集加厚在腰侧并扭身躲避,但为时已晚,我被噩梦包裹着的拳头噗的一声破开了他的金光,实打实地打在了他身上。
沈千秋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顺着我的力道向前冲去,最后站在空调室外机上堪堪稳住身形,只是数息之间我们俩的位置就完全互换,锋利剑气包裹的剑身,他双手被宽大的袖子遮挡,眉心的红痣开始隐隐发亮,语调里透着凝重:“果真是名不虚传。”
我没有理会他,躬身再次向他袭去,沈千秋手中剑的剑灵身形倏地清晰,面容娇俏的少女衣裙下是蓝灰色的蛇尾,她在半空拦住我与我纠缠,暂时脱离战场的沈千秋则是咬破舌尖,吐出一小口鲜血,蘸着那血在空中画起符来。
不好。符咒的威力和它的复杂程度成正相关,他画出的繁复线条让我明白那符完成之后我大概会很惨,着急起来想要过去阻止沈千秋,可剑灵不依不饶地缠着我,还动不动偷袭我几下,虽说我防御工作做得到位感觉不到多疼,但东一拳头西一尾巴的很是恼人。
眼看沈千秋就要完成画符,我不再犹豫打算强行冲过去,剑灵发现我的心思直接整个灵贴在我身上,就在这时,一股冲天邪气从廖池卧室窗户里涌出,沈千秋之前营造的屏障瞬间破碎,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冲的踉跄一步,紧接着一双泛着黑气的手拽着他脚脖子把他往卧室里拖,马上就准备好的招式被人生生打断,沈千秋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一时间难以反抗,竟然就这么被拖进了房里。
如此变故,剑灵赶忙去营救她的主人,震惊之余我抢在剑灵之前迅速飞进卧室,沈千秋正被廖池死死压在身下,道袍领口见有点点新鲜的血迹。我过去把他拉起来,一把卸掉他的肩关节,尔后用噩梦化成绳索,把他捆成了一个粽子。
廖池给我让开地方,他已经穿上了衣服,手上的黑气消失,身上邪恶的气息也无影无踪。沈千秋像见了鬼一样盯着他,一个“你”字还没说完,就吐出一口鲜血,猛烈咳嗽起来,他身旁的炁弱了许多,已不足以支撑法宝,剑把剑灵吸入其中,随后掉落在地上。
“现在要怎么办?”在一旁看我把沈千秋五花大绑的廖池问道。
我动作一顿,垂眼盯着木质地板,不敢回过头去看他,强装镇定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想到廖池竟然疑惑地嗯了一声,反问道:“知道什么?”
我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我们俩身高基本相当,正好可以平视对方眼睛,他眼神十分无辜,就好像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似的,静默对视半晌后,他笑了出来,移开眼看向窗外:“好吧,之前只是有这种猜测,到今天才被证实的。”
我皱起眉头,不明白自己之前在廖池梦境里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我有记得刻意模糊面部,再加上廖池梦中视物不清晰,他应该不可能认出我来才对。
廖池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沈千秋,转移话题问道:“这个人要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