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柠估计是给我换了药, 这次治疗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在剧烈痛楚中简直是度秒如年,我用尽全力去抵抗如蛆附骨无处不在的疼痛,直到再也使不上一点力气, 终于发出一声闷哼。
小姑娘眉头微微皱起,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把怀里的玩偶抱得更紧了,整个人蜷成一团, 在无意识中调整到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然而没过多久,她放在脑袋跟前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铃声伴随着震动响起。
几乎是统一瞬间,金柠直挺挺地坐起来,速度之快起势之猛令人惊异于小女孩的身体里竟会蕴含如此强大的能量。她直直盯着面前不远处的药柜,眨了眨眼, 在确定周围都是熟悉的物件后长且翘的睫毛垂下,抬手按死闹铃,抓了抓睡梦中搓揉得凌乱的头发,重新倒了下去。
“救……救命……”
痛到生不如死的我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还是听见了她躺回去的声音,赶忙求救。金柠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想起似乎还有我这么一号人,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爬起来。
“痛吗?”她拉了拉睡裙下摆把衣服收拾妥帖,站在大锅旁边,抬着头问我。我回给她一个虚弱的表情:“要死了……”
“痛正常,我给你换了种药,昨天的药水只是为了让你的身体变得能够更好的吸收药力,今天才开始真正调理你的身体。”金柠爬上折叠梯,伸出一只手撩了撩锅里的药水,“从骨头开始,然后是经脉,血管,脏器。最后,大概会抑制你的灵魂,让你沉睡,以探寻林谨源还在不在这具身体里。”
什么?!
抑制我的灵魂?
这是要……夺走我的身体?
我睁大眼睛,试图在金柠平静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成分,然而却失败了。看出我的震惊,金柠伸出的手一顿,色泽已经变得灰暗的药水从她指缝间流走,落进大锅之中。
“别急,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甩甩手上的液体,跳到地上,弯腰去熄灭锅下面的火炉:“相信我,我和林谨源并不熟,不会为了他去害你的。”
但你和我也不熟啊!
虽是这样想着,我却不再言语,这个时候和金柠正面硬ga-ng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们俩不过是简单的医师和病人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随意说话的地步。再者,她太强了,万一被我惹毛,随便拿出一种方法都可以让我后悔出生。
依然熄灭的炉火散发的余热维持着药汤的温度,金柠从匣子里拿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长长“啊”了一声示意我张嘴。我照做,她把药丸扔进我嘴里,酸甜瞬间蔓延至整个口腔,清凉顺着食道向下,逐渐入侵四肢百骸,温和地安抚着不断传递着伤痛信号的神经。
“舒服点了就赶紧出来,我还要睡觉呢。”金柠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我赶忙答应,试了一下却发现因为疼痛根本用不上力,体内灵力的流转也变得异常缓慢,无法支撑我变为本体。
于是我只能继续在锅里待着,等待痛感散去。金柠没有催促,她一手托着腮,一手拨弄手机,眼皮缓慢落下又挣扎着睁开的模样着实可爱。我稍微缓了缓,等到能够勉强化成本体时立刻飘出大锅,去浴室强撑着洗了洗身上的药水。
把自己捯饬干净,我只觉连爬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穿上衣服几乎是从浴室里栽出来的。金柠斜斜靠在折叠梯的一条腿上,抱着胳膊脑袋一点一点地向下沉,被我开门的声音吵醒,她眯着朦胧的睡眼,摇晃了几下,站起身。
“今晚现在我这里睡吧。”
我扯动嘴角勉强扬起笑容:“好,那太感谢了。”
张妈已经给我收拾好了客房,虽说是客房,这房间还是要比我租屋的客厅都要大,我倒在中央柔软的双人床上,被子还没来得及摊开,就昏死般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金柠家的床舒服得要命,我在上面赖了会儿,昨晚头发没干就睡了,头在隐隐作痛。一手扶着额角起身,我拉开深色窗帘,并不明媚的阳光洒进屋子里,外面还是有些下雨,花园里的花花CaoCao在雨水的洗礼下绿的深沉。打开窗户,凉风吹进来,冲淡了屋子里的暖意。
我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揉了揉鼻子,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下楼。大厅里金柠正坐在餐桌旁喝牛n_ai,听见我下来的声响,她舔着嘴唇上的一圈白痕,向对面盛放着早餐的另一张碟子抬抬下巴,说道:“吃完饭再走。”
她略微停顿,补充说:“今天的治疗先停一下吧,昨天有点太狠了。”
我含糊嗯了一声,没客气,坐下来闷头猛吃,金柠喝完n_ai便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待我吃饱喝足,王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子里,表示要开车送我回去。
程程和女朋友一起去旅游了,今天我没什么要做的事,回到家,查看因进阶还在昏睡的一格的情况。在确定一切正常后,我躺倒在床上,困了就睡醒来就玩手机,饿了叫外卖,温习了一下久违的醉生梦死的生活。
看剧打游戏睡觉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外面就已华灯初上,我在床上躺得腰酸背痛。想着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我慢吞吞地爬起来,胡乱洗了把脸,拿上钥匙,去出门闲逛。
放假期间人很多,我一个人倒也清静。独自在公园了走了一阵,我坐在长椅上想稍微歇会儿,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眼前早已空无一人,灯影下聚集着两三只来回飞舞的小虫,潮s-hi的风不曾停息,我觉得有点冷,站起身用力跺了跺脚,暖和一些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两点。
怎么睡了这么久?我不觉讶然,自从上了初中之后,我从来没睡得像今天那么多过。
大概是因为昨天的治疗透支了太多的体力吧。
这般想着,我双手抄进口袋里,慢悠悠地向着公园大门走,走到半路,突然觉得有点饿。
我皱起眉头,心里猛然生出一股厌恶,一手用力按着胃部试图压下这不应该属于我的感觉,换来的却是更加猛烈的饥饿感。
那沉睡在我身体里的林谨源,明明魂魄微弱的无法察觉,不知道还要沉寂多久,却依旧在用他的本能来支配我。
我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轻松一点的心情立刻丧了下去,在监控看不到的地方变成本体,我前往廖池的家,刚刚来到他所在的小区上空,就闻到了噩梦的香气。
循着愈来愈重的香味,我轻车熟路地从半敞着的窗户里钻进去,床头柜上廖池的手机正在充电,呼吸灯一闪一闪。进屋后我恢复人身,轻手轻脚地拉开卧室的窗帘,窗外的灯光照了进来,让屋子不再漆黑一片。
噩梦的气息无比浓郁香甜,放在过去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过去美餐一顿,但这次,感受着胃部因为食物气息刺激而变本加厉的饿感,我面无表情地走到廖池床前,侧身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他因为恐惧而略带痛苦挣扎的英俊面孔。
一个人无论白天再怎么坚强,在睡梦中,他都会卸下所有防备。
像从前无数次陷入噩梦时一样,储备粮先生……不,廖池身上渗出层薄薄的冷汗,被子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似乎这样就能获得安全感一般,大片脊背裸露在外。我伸手轻轻扯过他怀里的被子,想要给他重新盖好。
“不……不要。”
感受到怀里的东西被人抽走,廖池发出一声如同哭泣一般的梦呓,抱得更紧了些。
我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握上了他因为恐惧而不断轻颤着的手,几秒种后,它翻了过来,紧紧反握住我的手,像极了一个溺水的孩子,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Cao。
他的手心里全是凉凉的汗,我垂眼看着我们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掌,静默几秒后安抚般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这小动作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噩梦的香气浓郁的近乎要让我嗅觉失灵。就当我犹豫着要做些什么时,廖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像是一条被仍在沙滩上接受着暴晒的鱼,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他挣扎得太过剧烈,如同正面对着死亡威胁,却无法从噩梦中自我挣脱,淡薄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黑雾悄然散发出来,与此同时,他颈上挂着的翡翠扳指发出莹莹光辉。我一惊,立刻按住他肩膀,低声喊道:“廖池,醒醒!”
“不是我!”
廖池大喊一声,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力道大的我都没能把他按住。他一把抱住我,一下就挤出了我胸腔中的空气让我呼吸困难起来。他正在剧烈起伏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胸膛,我能感受到那具身体里的心跳,如同擂鼓。
廖池下巴搁在我的肩窝,鼻畔噩梦的气息中混进了一丝沐浴露的清香。不稳的喘.息声回响在耳边,这一下直接把我整蒙了,愣了几秒后,我把被压在我们两人身体中间的手一点点抽出来,虚虚地举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汽笛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很快消失,借着微弱的灯火我视线越过廖池肩膀,看到了他背后并不明显的陈年伤痕。紊乱的喘声渐渐平复下来,廖池做着深呼吸,平复着自己,抱着我的双手却是收得更紧了。
他没有说话,一滴汗从他脖颈留下,在光裸脊背上划过一道痕迹,最后没入内衣裤腰处。
我闭上眼睛,举在半空的手一只轻轻放在他后背上,另一只按住他后脑,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抚摸他的头发。
“做噩梦了?”
他点点头。下巴蹭着我肩窝,有点痒。
“都是假的,不用怕。”我按捏着他脖子上的x_u_e位,试图让他放松下来。他胸前的翡翠扳指和我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炁烧的我皮肤直疼,我微微皱眉,没有动弹。
廖池抱着我趴在我肩头,一动不动,就在我以为他已经就这样睡着了的时候,他轻声问道:“为什么……你没有来我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