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慢慢的行进荷塘深处,宁祏坐在船尾,两旁的荷花荷叶离得很近。微微带着涩味的冷香萦绕在鼻端,宁祏忍不住摘了一朵荷花下来。
宁祏捧着那朵荷花,凑近闻了闻,不是很香。沈君复摘了枝莲蓬递给宁祏,里面的莲子很饱满,宁祏接过来,与沈君复闲谈。
正当两人享受这闲适夜色,小船却开始摇晃了起来。宁祏抬眼一望,发现船夫不见了,四周的那几条船霎那间消失不见了,那细细的丝竹声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船摇得越来越厉害,两人开始坐不住了,沈君复便起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宁祏抓紧船舷,沈君复从船上跳了下去,那船突然就不摇晃了。
宁祏扒着船舷四处望,依稀能看清水面。周围都是竖直的荷叶杆。其余什么都没有,只有船底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
正当宁祏细看的时候,小船突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差点把他晃到水里去了。宁祏急忙后退,还没抓稳,船头突然起了一个大浪,掀起的大浪落下打在船上。船头被浪水压了一下,宁祏身子往船头一歪,头磕在了船篷上,疼得眼冒金星。
晃了这两下之后,船又平稳了下来。
忽然,荷塘中央出现一道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宁祏紧闭着眼睛,感觉光芒暗淡了下去才慢慢睁开。一睁开眼,就看到他脚边出现了一个人。
可以说是个人,是个穿着交领襦裙的女子。襦裙是锦鲤色的,之所以说是锦鲤色,因为宁祏分明看见了她在水里摇摆的鲤鱼尾巴!
宁祏也不是头一回见过妖怪,但是和妖怪面对面还是头一回,还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即使这鲤鱼精有张漂亮的人脸。
怪不得之前船晃得那么厉害,一定是这个鲤鱼精弄出来的。
趴在船尾处的鲤鱼精看着宁祏,娇笑了一声:“公子可莫要这样看着奴家,奴家知道自己生得美,公子再看下去可是会被奴家迷住的。”
宁祏一听差点没从船上跌下去。
“咳!”宁祏低下头,不再看那只鲤鱼精,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来做什么?”
鲤鱼精使劲甩了下她的尾巴,旁边的一根荷叶被打断了。宁祏这时才发现船停了下来。
“奴家想问问,刚刚和公子一块儿过来的那位沈公子他还回来么?奴家在此地等他很久了。”鲤鱼精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搭在船舷上,皱着眉问道,语气带着几分怨怪还有娇嗔。
宁祏听她这么问,暗自想,沈君复刚刚下水时没看到这个女妖么?难不成还有别的妖怪?这个鲤鱼精该不是沈君复的仇家吧?
“他,会回来,只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回。”宁祏照实答道。沈君复下水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宁祏也有些担心。
鲤鱼精又甩了一下尾巴,道:“是这样啊,奴家还有些要紧事,不能在此长时间等候。能不能请公子你帮我一个忙?”
宁祏看了看鲤鱼精,笑了笑:“姑娘如果是要紧事,请在此稍等片刻,沈君复应该快过来了。”
鲤鱼精眨了下眼睛,随即直直的盯着宁祏。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碰巧遇到,只是让公子帮我转交一样东西给沈公子。我看你对沈公子一直直呼其名,想必他和你一定很熟。”
宁祏道:“姑娘你这就是强人所难了,我一不知你和沈君复是什么关系,二不知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我答应了,但是他却因此怪罪我,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鲤鱼听完宁祏说的话,敛了笑,正色道:“公子你多虑了,我是妖,不是人。若是我和沈君复有仇,早就对你下手了。要是用你来威胁沈君复,怕是要他的命,他都会给。只是我实在是有急事,所以才托你转交。”
鲤鱼精说完,怕宁祏不信,皱眉郑重的说道:“我发誓,若是我存心加害沈君复,那就让我修为尽废!堕入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宁祏无奈,既然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宁祏便点头应了。
只是没想到宁祏这一点头,却是一场灭顶之灾。
第7章 灭顶之灾
鲤鱼精见终于宁祏答应了,高兴的笑了笑,然后朝着宁祏摊开手。手掌心里发出一阵白光,片刻后光芒消散,手中多出了一个如小儿拳头般大小的明珠。
宁祏看着这颗珠子,也没心思去多看,只想着沈君复怎么还未回来。随手便把珠子拿了起来。
鲤鱼精道:“拿到这个珠子可费了奴家不少心思呢,宁公子勿要弄丢了。”
宁祏点点头,将珠子郑重的揣进袖子里。
“东西就托付给公子了,奴家就先走了。”鲤鱼精摆摆尾巴,宁祏道:“我会帮你送到的。”
鲤鱼精笑了笑,然后一转身就沉入了水底,水面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鲤鱼精一走,小船就又开始动了,那船夫依旧像之前一样撑着船,宁祏抬手看着袖子里的珠子,心想着沈君复怎么还不回来,四处看了看,也没有沈君复的影子。正想着喊几声,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四肢渐渐的使不上劲。耳朵边听着似乎有一声轻笑,脑袋里就昏沉起来。接着无力的向后倒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君复大概是中了什么障眼法,在荷塘梭巡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一回到船边,就见宁祏倒在船上,只有一只鲤鱼精正伏在船边,得意的看着沈君复。
沈君复皱眉,手上迅速的燃了一张符,顷刻间,荷塘里的水就翻滚起来,宛如烧沸的热汤。那一株株荷叶与荷花瞬间颓败下去,折断进了水中。
鲤鱼精面色骤变,之前的得意荡然无存,忽的从水里跃起停在空中。恨声道:“沈君复?!你难道想让他死么?我手里可有他的魂魄!”说着,便扬起那颗明珠。
沈君复不为所动,手中握了一个短匕首,手腕一用力,匕首便向着鲤鱼精去了。
鲤鱼精躲开了那把匕首,又道:“看来你还真是无情无义,既然你不肯好好交易,那便……啊!”鲤鱼精话还没说完,尾巴便被沈君复的长刀刺中,结结实实的钉在了石岸上。
不光是这样,鲤鱼精身上的妖力似乎在慢慢的消减,连取掉那把长刀的力气都没有。尾巴处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似乎是要把她割裂成两半。
“如果你不能让宁祏恢复正常,那我下次会钉住你的眼睛。你的妖力正在慢慢的被长刀所吸收,如果不早一点做出决定……”沈君复一脸的轻松,一点也不害怕鲤鱼精的威胁。
“好,我给你,你先把长刀取下来!”鲤鱼精咬牙道。
沈君复收了长刀,鲤鱼精倒在岸边,拿出那颗明珠抛给沈君复。沈君复接住,收进包袱里,然后扯开嘴角笑了笑。
“我们的交易完了,但是,你骗了他的账我还没有算呢。”话说完,沈君复拿出一张符纸,默念了几句咒语,一挥手,那道符纸便飘飘忽忽的飞到鲤鱼精身上。
鲤鱼精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种符纸便紧紧的黏在了身上,怎么都弄不下来。而沈君复小心翼翼的抱起宁祏转身走了。
岸边,悄悄的燃起了一堆朱红色的火焰,火焰中依稀能看到鲤鱼精漂亮的脸,已经被火烧得扭曲了。她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漂亮的眼睛在烟火中朦胧不清,只是那恶毒的恨意却分明的透了出来。身体无声的燃烧,殆尽。
相传江城城中,凡是水域,常见一红鱼近岸游弋。见者谓之祥瑞,下水捞之,皆溺。再见此,皆畏之,不敢踏近。便幻作红衣女子,勾人魂魄,引其入水,丧命者众。
第8章 夜雨频频
仲夏时节多雷雨,闪电犹如剑光劈砍而过,几息后便是一道声势浩大的雷,远处的青山在雨线的掩映下,只看到深浅不一绵延起伏的轮廓。
院子里的牡丹也被雨水冲得歪七八扭,全然没有了雍容华贵的气质。但是一向爱惜她们的沈君复此时却没办法顾及了。
自从上次宁祏的魂魄被那颗珠子摄去之后,他整个人就如同痴呆了一样,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是连自己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原本他的神魂就很薄弱,沈君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重塑了宁祏的r_ou_身,本想着以后便可以比翼双飞在人间,哪想半路杀出一只鲤鱼精。
好在沈君复还有个法力通天的师父,这个时候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宁祏正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睁眼看着房梁,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棉花,已经被挤得一点思绪都生不出。
屋外的雨一直没停过,噼噼啪啪吵得人心烦。宁祏从床上坐起身,皱着眉头,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半晌之后才撑起身子下了床,赤着脚一步一步挪到房门口。
走到房门口,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做什么了,眉头皱的更深,又好半晌才抬腿跨过门槛。
跨过了门槛,宁祏抬眼看着廊外的雨,慢慢的向那边挪步过去。
宁祏站在屋檐下,外面的雨珠溅起的水雾沾s-hi了他赤着的脚,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站立着,目光呆滞的盯着院子里的牡丹。
不多时,沈君复从书房出来,一抬头便看到站在廊下的宁祏。
沈君复走过去,和宁祏肩并肩站着,也看向外面。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宁祏是什么情形,那时正值深秋,天总是y-in的,却不似夏天闷热。
听说江城的菊花开得好,他刚刚成为师父的二弟子,师父带他去寻一件珍宝,特意绕来这里看看菊花。
缘分从来奇妙,那天师父带的人本不该是他,偏偏大师兄突然有事。就在出发前一刻,他只觉得心中一动,就连师父也说:我总觉得今日不该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