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点点头，跟晏明绪到了别，晏明绪认真地看着他：“在京城等你。”
周翔来过一次之后，晏明修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寂空大师和他又见了一面，他也终于可以吃下点东西了。
晏明绪想说的话都说尽了，劝不动干脆就不去劝了。看着晏明修又能正常的吃饭睡觉，他也就没什么更高的要求了。
两个人回京城前没能和李玄见上面，晏明绪在电话里道了谢，约好在京城再聚。
“好啊，前几天霍乔联系我，说过年能回来。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聚一聚。”李玄道。
晏明绪挂上电话，突然意识到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自从他和李玄分手后，作为唯一的知情人霍乔，回家都只是单独和两个人见面。三个人一起喝酒，真是久违了。
他不知道两个人现在这样算好吗？但至少不会再针锋相对，或者相顾无言。
他们这类人，不需要花前月下，没有时间儿女情长。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需要顾忌的关系太多，需要提防的人太多。稍不留神就可能一步错，高空瞬间坠入低谷。
或许是别人眼里的坚不可摧，但他们也会累。疲惫的时候也希望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理解自己，懂自己，哪怕不需要说一句安慰的话，就只是并肩站在自己身边。
他不会告诉李玄，那晚和他聊天之后，是晏明修出事以来他睡眠最好的一次。
一辈子太长，他不能给李玄任何承诺。可他又贪心不足，放不开那个人的温柔。
后悔吗？
晏明绪现在也没个答案。他想哪怕时间重来，他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甘心吗？
不甘心啊。如果他不是李玄，自己不是晏明绪，恐怕这辈子他都会死死抓住他，不放手。
第08章
晏明绪刚开完会，晏飞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给我回家一趟！”气势如洪的声音即使没有开免提还是传到了安静的会议室里。
晏明绪头皮发麻，挥了挥手让其他人赶紧离开，自己坐下小声道：“爸，有什么事儿？”
“你这段时间都瞒着我干什么了？”
“我能瞒着你什么？”
“你回来看看你的好弟弟！”
电话被粗暴的挂断，晏明绪立刻给晏明修打电话，可是手机已经关机了。他觉得不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可不希望惹出什么乱子。
赶回家里的时候他没想到晏明媚和汪雨冬也在。晏飞端坐在沙发中间，晏母坐在晏明媚身边，样子像是哭过。
“怎么了？”晏明绪把大衣脱下来挂好。
“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惯的！”
“我惯着谁了？明媚吗？”晏明绪扫了汪雨冬一眼，对方表情僵硬，立刻把脸转到了一边。
已经一个多月了，汪雨冬一直在试图联系他。原因晏明绪心里清楚得很，他是实在不想管，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
晏飞用拐杖指了指楼梯的方向：“你说，你和明修前段时间都干什么了？”
“我年底这么忙，明修公司也这么多事儿，我们能干什么？”晏明绪面无表情地说。
“哥，明修包养了一个男演员，你知不知道？”晏明媚开口。
“乌烟瘴气。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包养明星？丢不丢人！”晏飞气的吹胡子瞪眼。
晏明绪知道也瞒不住了，说：“爸，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明修呢？”
“在屋里闹绝食呢。哼，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我上去跟明修见一面。”晏明绪说完就往楼梯方向走，“哦还有，明媚，马上就要过年了，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别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儿上多费心思。”
“哥！”晏明媚听得出自己大哥的话中有话，吓了一跳。
晏明绪没再回应，直接上了楼。
他到了晏明修房间门口，敲门，里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我不会出去的。”
“是我，开门！”
屋内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晏明修把门打开了。
“刚安生几天，你是不是觉得我年底太闲了给我找点儿事儿干啊？”晏明绪把门关上，劈头来了一句。
“哥，要和他在一起，我就必须要让他堂堂正正的进我们家门。”
“胡说八道！”
“哥，我是喜欢男人。可同x_ing恋不是病。我们也需要平等，需要家人的接受，需要被承认。”晏明修不卑不亢地直视着自己的大哥，“我不能让我爱的人受委屈！”
晏明绪狠狠喘了口气，放平了语气。
“明修，两年前的那个周翔，你说你爱他，现在呢，这个周翔，你也爱？”
晏明修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才24岁，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这个男人你才认识多久？为了他跟家里闹翻，值得吗？你没看到妈的脸色有多憔悴吗？”
晏明修眼波闪了闪，摇摇头背过身去：“哥，对不起。但是离了他我真的不行。你知道这两年多我是怎么支撑下来的吗？我觉得他没死，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我得让自己强大到能护得住他。”
晏明绪冷笑：“强大到躲在房间里玩绝食？”
晏明修转过身，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哥，汪雨冬这两天找过你吗？”
晏明绪愣了一下，想到连日来那人的坚持不懈，恍然：“你想利用汪雨冬？”
晏明修：“没有，他爸做生意手脚不干净怪不得别人，我只是需要跟爸谈判的筹码。姐怀孕了你知道吗？”
“明媚怀孕了？”
“嗯。所以哥，汪雨冬如果再找你，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晏明绪叹了口气，说：“先跟家里人服个软，从长计议，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行！”
“你！”
“哥，我要给他一个未来的。”
京城的冬天，寒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晏明绪出了家门，站在大院里，转过头就看到了那面红旗，在风中飘动着，但是天空灰蒙蒙的，只给人一众压抑肃穆的感觉。
“哥，我要给他一个未来的。”
晏明绪记得自己也许给过李玄一个未来。那时候太年轻，以为自己变强大了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在乎家里的压力，他甚至，有想过放弃自己的前途。
但是他也忘不了，在他二十岁的那个夏天，阳光刺眼热辣。邻居家的东西被清空，老人被军车带走，家属跳楼自杀，女儿逃往国外，一个好好的家顷刻间分崩离析。而导火索却是那家唯一儿子的游戏人生。晏明绪记得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儿童的哭声。他站在院子里旁观，周围有很多同期一起长大的伙伴。那家的儿子小的时候还跟他打过一架，曾经的趾高气昂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跳梁小丑。
然后他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和爸爸。
晏明绪坐进车里，打开暖风。
晏明修十六岁的时候x_ing向的觉察一下子把他敲醒了。当天下午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那是他从小到大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害怕、失措、彷徨的情绪。他看着满屋的狼藉，想到了李玄，想到他对自己说“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未来，自己不在乎的东西，李玄不一定是不在乎的。他是那么一个有原则又纯粹的人。他对自己讲起他所有的规划，细致入微，可惟独却没有自己。他晏明绪曾经自信满满地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李玄总是会依赖他，信任他，可是越到最后，他自己都不敢再问李玄那个问题——“我们会有未来的，你相信我吗”。
他不舍得看着李玄跟自己尊敬的父亲翻脸，不忍心看着李玄遭到别人的鄙视和非议，更不能让李玄心心念念的人生理想因为自己而付之东流。
他希望他的存在，能给李玄带来幸福，而不是成为他要以事业为牺牲代价的选项。
他每每想提分手，可话到嘴边，看着李玄的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他又说不出口。拖拖拉拉到自己工作需要调任基层，李玄大学毕业。
他想，大概真的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霍乔曾经半开玩笑地说他太理智、太寡情，可是他习惯了。
习惯什么事情都自己消化，习惯喜怒哀乐藏进自己心里。
刚去基层的时候，每日可以井井有条的工作，但半夜总会因为李玄那句“从今以后当我李玄从没认识过你”在梦里惊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
接下来在床上翻几十次身，没办法只能爬起来靠在床头抽烟，看着窗外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然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那么好的人，已经不是你的了。
“下雪啦！”
车外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晏明绪的思绪。他摇下车窗，看着薄薄的雪花飞进车里，落在自己的外套上。
“晏明绪，我喜欢你。”
“咱们这样如果被你爸知道了，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了，我怎么也是他亲儿子啊。”
“李玄，认识我后悔吗？”
“不后悔。从来没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