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铭同逸景相视而笑,举杯言道:“不过匹夫之勇,进士见笑了,今日相聚,实为庆贺进士高中,今后同舟共济,进士莫要拘谨害怕,此处没有那么些规矩。”
柴瑾礼似长松一口气,终于坦言苦笑道:“七营长为人达豁,可算是一语中地,下官今日可当真是万分紧张!”
言罢引起几人哄笑,陆一川顺势为他满上茶水,又扶他坐下,好生安慰讥讽一通。
正是宾主尽欢之时,仆役为顾小舞送来书信,说是王宫内另有要事,众人立时屏息凝视,以待顾小舞阅读书信。
顾小舞并未有焦急之色,却也忧心忡忡地将书信递给身边的陆一川,对逸景沉重道:“宫内传来消息,陛下喜得一兴主皇子,欢庆非常。”
“兴主?”逸景狠狠拧眉,其余众人早已噤若寒蝉。
“皇子尚且年幼,奈何其为兴主,只怕甘仪甘标将以此为由,另有动作。”
“陛下正当盛年,膝下另有王子,大人切莫着急,须得从长计议。”逸景宽心道。
顾小舞只得点头,“当真时也命也……”
柴瑾礼满是关切地望着她,顿觉顾小舞亦是难逃苍老。
柴瑾礼同长铭被逸景早早打发安睡了,而逸景自己又回转顾小舞书房,见她似有所思,正欲开口却听顾小舞言道:“大军长以为,甘家兄弟,是为兴主主政,还是为绛元不参政?”
逸景一时错愕在原地。
“大人此意……”
“我们为绛元入朝一事争斗至今,但是如今细想起来,或许我们尚且不明白甘家兄弟是出于何等目的与我们为敌……”
“听得大人此言,本官亦是觉得更加诡异。”
“大军长也如此认为?”顾小舞惊奇道,“本官沉思良久,终是觉得或者我们,或者甘家兄弟,又或者另有他事,其中古怪,但是究竟如何古怪,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本官亦是如此,总以为纵观天下,今日听大人言说,虽有古怪,却难以言明,莫非绛元入朝一事,何处疏漏?”
二人少不得坐愁行叹一番。
自顾小舞宅邸返回之后,逸景便少不了走神沉思,虽然同长铭一一言说,然长铭却是连怪异之处都未能察觉,也不好多有打扰,这几天便本分处置营中事物,听得蓝莫将行晟擢升,也不过道一声恭喜而已。
眼看寒来暑往,转眼之间便是初秋。
“再过小半年,又是国试武举之时。”
行晟知晓他心中所想,出言宽慰道:“莫要担心,明天年国试武举,大军长必定将训练新兵一事交由你处置。”
“此话当真?”长铭担忧道。
“当真,你已不是他的傀儡棋子,当然该多加磨练,最近有人上书圣人弹劾于你,他也尽数交你决断,不再c-h-a手,便是最好的证明。”行晟得意笑道。
“营长,大理寺正陆一川在宣武阁等候您。”赫连弦轻突然来报,长铭也不及和行晟再细说什么,匆忙奉命前往。
“七营长便在此处,陆大人何事重要,不妨直说。”逸景对长铭点了点头。
陆一川对二人行礼道:“实不相瞒,此事须得大军长与七营长相助。不止二位是否还记得当初绛元掳劫惨死一案?”
“这是自然。”
“如今已寻到可疑之人,但少了一场人赃并获,柴进士愿意帮忙,奈何武艺不济,恐有闪失。思来想去,还是需要七营长与大军长……”
长铭不解道:“此事容易,不过本官前往便可,为何大军长也要一起?”
“只因多番调查,那些人每次……”说到此处,陆一川神色似乎有些别扭,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些人每次都是在兴主和绛元情浓之时出其不意偷袭,推算料想之下,乃是因为他们都是和生,对于绛元气息实在不易察觉,何况现在绛元多数服用药物压制气息……”
兴主为武官,除去逸景尚且有花辞树,可不管谁人是否知晓当年内情,都不敢打花辞树的主意,陆一川更不想因为这件事舍近求远最后引得花辞树心有芥蒂。
长铭看了看坐立难安的大军长,又看了看脸色微红的大理寺正,满脑子都想着不答应,奈何并非他能决断,最后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你们……你们不会真的要……”长铭已经没脸看逸景了,只得手足无措地转过头去。
“不是不是……”陆一川连忙辩解,“这也许还有其他方法,不一定是那什么的时候……”
“真是够了!”逸景亦是神色不自然地转头,两人互不相看,陆一川在这两人之中有一种欲哭无泪的尴尬。
长铭简直被自己的舍身为公感动得一塌糊涂。
为了引蛇出洞,他已按照陆一川要求停了抑制药物,换上及地长袍,不过冠发散落,逸景正在帮着他细心盘好。
“我当真不能换回以往装束?这样只能令我寸步难行,只怕不出两步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不会的”,逸景忍俊不禁道,“我不也穿得好好的,多走几步就好。”说着轻嗅他周身淡薄而甜美的气息,将人上下打量一番,不由得神情温和道:“这样也挺好看的。”话音未落就挨了长铭一肘子,疼得直咳嗽。
好容易收拾妥当,逸景连忙催促长铭走几步,长铭耐不住逸景软磨硬泡,没想才一动脚便惊叫一声向前摔去,逸景慌忙上前两步,将人抱了个满怀,听得响动的陆一川破门而入便看到这一兴主一绛元已经抱在一处了,换得他惊叫转身。
“下官下官下官……下官什么都没看到!”说着人影早已不见,余下逸景同长铭面面相觑,逸景正待将长铭扶起,没想到陆一川居然去而复返,闭着眼睛“啪嗒”一声给两人将门关好——这两人已经彻底呆滞了。
陆一川谴人驾驶马车,送逸景与长铭前往书城一家客栈,逸景跳下车架,转身要去抱下长铭,没想到长铭当即炸毛道:“你要作甚!”
“你总不想大庭广众之下摔一跤吧?”逸景正义凛然道,并未将双手收回,反而得寸进尺上前。
“那也不要!”长铭倔强道。
“真的不要?”逸景挑眉看他。
长铭左右犹豫,最终还是从善如流让逸景抱了去。
到达客栈之后只能要一间房安歇,直至月上中天,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说是枕戈待旦,亦可谓百无聊懒。
“你先歇息吧,我来守夜。”长铭掀起帘帐看了看,并无动静。
“还是你先歇息吧,今日这般轻松,倒是让我难以入睡了。”逸景反而推辞道。
“平日劳累,今天反而不习惯了?”长铭问道,见逸景于黑暗中点点头,自己也满是无奈道:“我亦是并无困顿之意,倒是精神抖擞……说起来,那天我在你给我记载奇闻异事之书上,见北疆数九严冬之际,竟有瘟疫?”
逸景略一思忖,了然道:“确实有此起之瘟疫。一般而言,瘟疫多生于夏季,然而北疆另有一种瘟疫特殊,在秋冬之时发生,风向西南,日月同辉,以呼吸传染,患病者面色蜡黄,低烧不退,最终咳血不止,不治而死,一时骇人听闻。”
“但是书上言说司福罗一家曾经研究救治之法?”长铭好奇问道。
“然而二十年前边关一战,司福罗一家人才凋敝,死伤不计,诸多书籍皆尽失去,故而成景大哥令我们修葺书籍,可我族再无医术贤者,幸而当年呈报朝廷药方如今留存。”
“哦……我不该提及此事……”长铭讪讪道。
逸景忍俊不禁道:“你这般想方设法地寻个由头来说话,是何缘故?”
长铭无言以对,默默将双手收回,蜷为一体,呼吸之间,都能细细感受彼此气息交融,不过话题一顿,便暧昧无比,连无声之时都觉得心中雀跃,长铭隐约察觉脸颊发热,正思量再说些什么,逸景却是动了动身体,与长铭不过咫尺之间,长铭立时向后一倾,脊背笔直地靠在了床尾。
逸景伸出手去握住长铭的手,两人皆是武官出身,粗茧摩擦之时,都是各自熟悉的模样,长铭手掌温暖,而逸景手掌冰冷,两相携手,长铭竟不由自主地回握逸景,意图温暖他,不过一个动作便令逸景心中一动,愈发大胆地将人拉至面前,揽入怀中,有如置身温暖云端,令人乐不思蜀。
“你是不是喜欢我?”逸景点着他的鼻子问道。
长铭安静伏于他怀中,努了努嘴,不屑倔强道:“不喜欢。”
逸景轻笑一声,翻身将人按于床上,还不等人回神便俯身亲吻。
长铭呆愣并未回神,任由逸景撬开唇齿,细细舔舐他的舌尖上颚,唾液交融,情意款款,长铭不擅此事,又心有喜爱,只得任由逸景施为,自己五迷三道,直到逸景抬首将他放开,他还意犹未尽地追逐而去,没想逸景并未答应,将他微微推开,长铭这才猛然惊醒,正欲后退又被逸景拦下,未有言语便觉自己被人调戏得六神无主。
“说,你是不是喜欢我?”逸景将他紧抱在怀中,来回抚摸他的脊背,又问了一次。
“傻子才喜欢你。”长铭哂道。